里的门房厨子跟一干伙计早就回了家,留下几间平日里起居的空房间,正好能给这些乡民们居住。
如此便也不耽搁了,从傅青那儿提了不少药后,一部分官差留在这儿等耿荣跟柳仁过来准备一干物件,一部分官差跟着一道去了私塾,到时也可帮忙收拾几间房间。
有两个大人领着,私塾那边又痛快地应下,一众乡民心里的忐忑也少了些,跟在后头也不再多想,只看着祁佑跟知行的目光愈加敬重。
因提前说起,私塾这边也有了接应,除却几间本来就有床铺的房间外,夫子又带人整了两处空房,仓库里多余出来的木板擦洗干净后便放进了空房里充作床板,应急时候,也只能这样了。
乡民们本就对私塾满怀崇敬,踏进这门便静如鹌鹑,只听从夫子的安排。
能有个容身之所本就叫他们高兴,又是在这私塾之内,干干净净的,两个房里还有现成的床铺,已是天大的好事。
众人自发地将有床铺的房间让给妇人孩子,以及几个老人家。另两处的床板便由几个青年汉子各自认领了。
没一会儿,耿荣跟柳仁两个便带着一众官差到了,每人手里拿着厚厚的被子或是各式衣物,也不叫那些乡民们动手,直接自去床板处铺得严严实实,地下的冷气一丝一点都透不上来。
房间里各有各的忙活,官差们不必说,而祁佑跟知行也是跟夫子重新将这事儿托付了一遍,实在是事出突然,至少得叫乡民们将这个年安安稳稳地过了。
夫子自是满口答应。
只这一众乡民们无事可干,干巴巴地瞧着众人替自个儿忙上忙下,看着看着,眼里又是通红。
上一趟天灾,他们被迫逃难离乡背井,这一趟却是有了庇身之处,衣食无忧。
原心中因家乡的贪官,以为天下官员毫无善念,根本不抱指望,来了这儿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受着县大人的好。
这叫他们怎么也坐不住了。
祁佑跟知行同夫子说完了话,一行官差也铺好了被褥,本就打算要回去了,却见眼前突然跪了一地的乡民,惊得他们赶紧要将就近的老人家扶起来。
可那老人家却实心眼地避开两人搀扶的手,红着眼坚决道:“两位大人不必拦,您受得住咱们这一跪!”
“这一个多月来,两位大人前后进了镇郊无数回,又是帮咱们挡木板,又是修缮屋子,还给了咱们正经活儿干,咱们心里便认定了大人是好官,而今日您二位又如此忙上忙下,陪着我们挨饿受冻,咱们这里不情愿,那里不敢的,二位大人也从不恼怒,一句好官已不能表一表咱们心中的敬意。”
老人家长叹一口气:“自咱们从乡里逃出来,无时不刻都在念着咱们的老家。”说到这儿他眼神又一凛;“可到今日,我老汉不得不说一句叫祖宗听了不爽快的话,有大人们在,我老汉情愿将这里当做家乡!”
一句句话掷地有声,听得祁佑知行心内一震。
叶落归根,年纪大的人总愿待在自个儿的乡里过完这一辈子,而眼前的一众人被迫离乡背井已是难堪,心里眼里不免常念故乡,可今日却从这老汉嘴里说出愿认他乡作故乡的话,这叫祁佑跟知行如何不震撼。
两人一人一边直将这老人家强行搀起来,后又面色严肃地将后头的人也叫了起来。
“老人家不必说这样的话,你们在这儿一日,我们便将你们看做乡民一日,离乡背井已是艰难,若再不守望相助,恐失了为官做人的本分。”
“这是我俩的为官之道,不必过多言谢。”
老人家直直摇头,却不再辩驳什么。
这两个大人都是异常谦逊的,两个大人谦逊,而他们却是不能忘的。
如此安顿后,这一场风雪才是真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