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伤痛也减轻了不少,可那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
第六天,那个小哥见我病了,悄悄摸到城里的药铺找来草药熬药给我吃,可是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连被清兵放火一直烧了几天的宅院都被浇熄了,没了烟味遮掩,半夜里熬药的药味飘到了隔壁的花园里,不巧的是,隔壁那座花园正好被降清的大将韩尚良用来豢养他从城里那些大官家里搜出来的美貌的姨太太们,那些女人闻见了药味,立马使人引着清兵过来搜检,可怜那位小哥躲藏不及被他们抓个正着。
那些清兵看他不像有病之人,问他为之熬药的主子的躲藏之处,我从地洞口的缝隙中,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清兵用马鞭抽得浑身是血,他身上一下一下地挨着鞭子,口里却还唱着一首我没听过的小曲儿,我不记得词儿了,只记得开头一句—一不教你忧来呀啊,二不教你愁啊,三不教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
后来清兵不耐烦了,他们一刀一刀卸去了小哥的十根手指,接着是双臂,接着是双腿,直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小哥都没把我的藏身之所给指出来。
我到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直到最后,一个清兵把马刀慢慢插进小哥的胸膛,他脸上还挂着笑,口中依旧不屈地笑骂:清狗,你卸了哥哥的使唤物件倒也好,给哥哥我省钱。你身子肥大手足不缺,将来你婆姨要卖儿赁女才能凑够你的棺材木料子钱,哈哈……
那姓和的小哥就那样死在了我面前,我心里剧疼,整个人晕了过去,幸运的是,清兵还是没有找到我,两天之后,我听到街上有人大声宣读安民告示,说是豫王有令,兵众收刀,不得再行戕害百姓。
我没敢出去,又过了三天,天亮的时候,我从地洞口的缝隙处看到我家后院里进来两位老和尚,正从厢房内收拾四散的,我家人和奴婢家仆们的残骸遗骽,我饿得慌了,见他们对死去的尸骸轻手轻脚、口宣佛号,不像是坏人,就从地洞里爬出来问他们要吃的。
老和尚见到大难之后还有活人也很欣慰,于是把我带回了大明寺,和一些先前从扬州城内逃出来幸免于难的女眷们安置到了一起。
那一切劫难过去之后,我被老僧们送到高旻寺的偏寺庵堂中,剃度成了尼姑,自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后来的日子里,我发现我身上莫名地多了些本事,比如只要我不想,即便是我站在别人面前,别人也看不到我,不光是我,包括遮体的海青大袍,就像透明的一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其实是我身上带着的异人族的一种超能力,隐身。
那一世,我潜心佛法,直活到了康熙三十九年,我成了位七十三岁的老师太这才圆寂,将死之时,我将那块陪伴我一生的血红宝石扔进了扬子江古河道中。
我本以为世间一切苦都已能随这具皮囊而逝,却不料,八年之后,康熙四十七年,那时的我本是陕西凤翔县县令龙福安的懵懂小女儿,有一天,仆妇带着我,跟着爹爹去见一大群京城派来的大官人、爷爷、伯伯们,官衙里嚷嚷闹闹的,人很多,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我爹爹奉旨监斩朱三太子朱慈炤。
那时节我小,不知道是杀人,城里热闹地像过年一样,我还以为要唱大戏,钻到前排的人群里嗑着瓜子等着看呢,忽然前面一声喊,我正蹲在大人们的腿边,就看见一个物件滴溜滚到我跟前,这才看清竟然是一颗人头,那人头竟还对我笑了笑,我大叫一声晕了过去,之后我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一般,梦里不断有人给我看病,灌我喝药,等十天之后我醒来的时候,我竟然把上一世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了,除了隐身的能力仍然能够运用自如外,包括那些佛经,我都烂熟于胸,随口就能通篇背诵。
更加神奇的是,我无意中发现,我躺在床上,竟然只要招招手,就可以拿到放在远处桌上的杯子来喝水,随着力气的恢复,只要是我拿得动的东西,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