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睡了很久,在一片无尽头的浑浑噩噩中,她看到了自己本真的样子。
独眼龙,只是一个外貌的称呼罢了,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在乎她真正的名字。
她原本的名字罗小舟,还算是个小家碧玉的名字。父亲曾经是江南一个布料生意的商人,母亲也算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儿,只不过是庶出。
当年她母亲嫁给他父亲,生下了她这个第一胎女儿。父亲厌恶极了,偏生得后来她母亲连着两胎都是女儿,这使得本就没地位的母亲变得更加卑微,日子越发得难过,到了最后,连府上的丫鬟都不如。
她父亲另娶了一门小妾。小妾很争气,第一胎就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而且小妾家室不错,长得年轻貌美,经常从娘家带回来一些油水贴补家用,把家里面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个女人野心很大,她绝不满足只当个小妾那么简单,于是想尽办法地排挤罗小舟母子,甚至冬天连炭火都不给她们,就算是给,也就给一些黑炭,那东西烧的时候乌烟瘴气,难闻极了,母亲冬日里过度操劳吃不饱穿不暖,因此还得了肺痨。
罗小舟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那般英雄气概,面对母亲的怯懦,她也自然而然是怯懦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法则是颠扑不破的。
忘了是哪一年的夏日,热得像是九个太阳下火一样,罗小舟哄着弟弟在后院的池塘里玩。弟弟是二娘的孩子,自小娇生惯养,白白胖胖,而她却骨瘦如柴面黄肌瘦,身上还带着父亲鞭子留下的伤口。
本来罗小舟总是要哄着弟弟妹妹玩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一天,她恍惚记得弟弟的蹴鞠球掉到池塘里面去了,她必须要帮他捡回来,要不然中午就有没法吃饭了。
池塘就是一滩死水,很久没清过了,闻着池底的污泥就很恶心。但是罗小舟别无他法,只得顺着弟弟的心意去捡蹴鞠球。她的脚陷进去污泥里一只,本就破烂的鞋子被池底尖锐的石子磨破了,连带着脚掌都鲜血淋漓的。
当她费尽力气把球捡回来的时候,弟弟却耍弄似地笑了一下,吹着口哨把球丢到了旁边的井里,并故意晃着身体对她说道:“你再去捡回来啊,要不然我就告诉我娘说你欺负我!”
那口井是全家人吃水的井,深不见底,以罗小舟瘦小的身材是不可能捡回来的。
她弟弟生气了,威胁她道:“行啊,你不去是吧!你本来就是我们家里的一个下人,是你娘抢了我娘的位置,你还在这死皮烂脸!好!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娘得了肺痨的事情告诉我娘,到时候我娘把你们全都轰出家门去!”
罗小舟当时身体一震,擦了擦眼泪,“你说什么?!我娘那病不是肺痨!”
“不是?”她弟弟当时流露出远胜于他这个年纪的凶狠与狡诈,“你骗谁呢?你娘的病,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也有半年了吧?半年都不好,不是肺痨是什么?算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要告诉我娘去!”
罗小舟当时心乱如麻,她娘得病的时候一直都瞒得好好的,就连吃的汤药都是罗小舟偷偷拿到邻居家煎好才带回来给母亲喝的,她不知道她这个弟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他早就知道,就是为了找个适当的时机拿出来羞辱自己一下。
他们太恶毒了。
当时罗小舟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为什么她们母子都已经蜷缩在角落里了,已经卑微到了极点了,那些人还是不肯给她们留一条活路?
以如今母亲身体的虚弱,若是被赶出去,那定然是一命呜呼了。
罗小舟当时没有其他念头,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亲被赶出去。
“你站住!”罗小舟双臂站开拦在弟弟面前。
她弟弟小嘴一撅,轻蔑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想叫我告诉我娘?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