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安静了,安静到不像一个正常人。
年芨没有亲人,从一开始存在的时候身边陪着她的人就是向淮远和金博士,她无法理解他跟金博士相依为命的感情,因此也无法感同他的身受。
他心里难受,即便不说,年芨也知道。
因为金博士那个人,曾经是那样温暖和蔼的存在。
如果没有他,年芨也不会有存在的可能,更无法收获向淮远这个朋友,也不会被送到联盟来结识了这么多兄弟朋友。
连她这个“外人”尚且都会因为金博士的失联感到难过,更别提从小就被金博士带在身边的向淮远了。
二人之间的关系几乎亲如父子。
向淮远真的不再跟任何人讲话了,除了夜晚,别人根本无法找到他。
他总是准时出现在一个地方,黑暗中的走廊上。
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会好奇的张望两眼,可他神色漠然,置若未闻。
没有人再搭理他。
即便平日里他是一个多么大气爽快的男人,会讲好玩的笑话,会调皮的跟别人开玩笑,偶尔会坏笑着跟别人聊一些不太健康的话题。
他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男孩,一直天真单纯的活在自己理想国中,即使前路未可知,也依旧对未来充满希望,过得高兴快乐。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变了。
没有任何人理解他,就算是曾经,陪他一起上过战场、浴血拼杀过的兄弟,也没有人会去问他最近怎么了,怎么就变得不高兴了。
除了年芨。
她会用最温柔的话语安抚他,能在所有人都觉得向淮远疯了的时候义正言辞的站出去为他辩解。
因为心思消极,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一个人走到空荡荡的走廊上,一站就是一整晚。
他不睡觉,她也没法儿放心。于是经常在他走出房门后静悄悄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陪他站上一整晚,两个人从来不说话,却仿佛胜过千言万语。
直到后来有一天,记不得是多久以后了,向淮远才终于缓和过来一些,开始走出房间,沐浴着并不温暖的日光。
有一回年芨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角落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模样委屈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她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快步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她尽量将自己的嗓音放得柔和,像哄孩子一般:“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睡好啊?你是不是又多想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要相信金博士。”
向淮远忽然抬起头,一双瞳孔腥红无比,眼底嵌着似乎无法抹去的一片红色。他的表情却是那样彷徨无措,活像个被家人丢弃的孩子。
他哑着声音开口:“小词,我不是不信任他,我是不信任我自己。”
我从来就没有信过自己,我不能信,也不敢信。
年芨第一次在向淮远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只觉得一股辛酸之意直直涌上心头,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学着看向未来啊,你要是还这么颓废下去,金博士要是知道了他会有多难过啊?更何况他只是失联了,也许并没有出事呢………”
是连她自己说出口来都会觉得可笑的话,战争从来不长眼,刀光剑影,一霎那之间便可决定一切,能在熊熊战火中有幸活下来的人能有多少?说得好听是失联,其实只是不愿意说出那个令人心痛的消息而已。
年芨极力压制下心头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闭了闭眼,将眼泪逼退回去,然后抬起手,对待孩子似的摸了摸向淮远的头:“没关系的,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奇迹吗?我一直都相信的。”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眼珠依旧发红,似乎能滴出血来一样。
她本以为一切会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