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怪我平生看花回〉

慕慕从桃花山回来告诉我，说桃花山落了半山的花。

我想那里一定有一个悲伤的故事。而且，我想，慕慕应该也有一个。

慕慕在她的鱼屋里面，化了半身的人形。上身是人，比湖里我见过的所有化形的女子都要好看，弯弯的眉，婉婉的眼，下身是鱼尾，好多的彩色鱼鳞。

我一时看呆了眼，我虽没见过美人鱼，但是那时我觉得，传说中可以化泪成珠的美人鱼一定就是这样，像慕慕一样迷人。

我待了许久了，也看了她许久了，慕慕也不曾与我搭话。

“慕慕姐，伯父伯母让我来陪你，说你最近越发的沉静了。慕慕姐，你可是我见过的化形化的最好看的鱼了。”

我心想，女子大抵都是爱美的，女鱼应该也是呗。夸慕慕好看，她应当会开心点，与我说些话。

慕慕一把抓住我，暗淡的眼神慢慢发起了光彩。她问我，她身上是否有鱼腥味？

未化成人形的我在慕慕面前巧小的紧，被她的手抓的生疼。她见我默了，她愈发的魔了。

“你闻，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有鱼腥味？是不是有很重的鱼腥味？你闻…闻闻…”

慕慕瞪着眼睛看着我，眉头深蹙，鲤鱼化形的她浑身散着红。是不是再美的事物发怒时都有些狰狞？

仿佛我是她的痛苦，又是她的救赎。

我怕了，也惊了，痴痴了好久跟她说。

“鱼身上本来就是有鱼腥味的啊！”

慕慕笑了，说我说得对，笑着笑着又哭了，说她人间悔。

等到她平静了。终于松开了我，看了看自己身上发亮的鳞。她一片一片拔掉了自己的鳞片。

“不要拔，你不要拔，你这是最好看的鱼鳞，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出如此漂亮的鳞片，你怎么了？你不要拔…”

她流了很多血，染红了整个湖底。她也流了很多泪，直到模糊了我的眼。

可是，她真的不是美人鱼，她的眼泪没有化作珍珠，只滴在了我的身上，滚烫的有些痛感。

这痛不深，那时未曾修人心。可经年累月，在我心上栖居。

我再笑时，它痒痒的；我再哭时，它涩涩的；我憎了怨了疯魔了，它刺刺的；我悔了悟了淡淡然，它沉沉的。

它陪我访过晚翠浮云不消，又与我走过曼陀沙华不灭。

往后余生，我无数次回忆，那日鲜红的湖底，那个美丽的女子。

我质问我自己，我为什么要给她一个错误的答案？将她推向深渊。

后来化了人形，经历了红尘万丈，我才知道，原来鱼身上根本就没有腥味，只是他还不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