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开始,我妈就总是跟我爸吵架,吵得凶了,我爸经常会砸东西。尤其是他喝完酒,会发了疯一样的打我妈。小时候我对他其实没有太多的记忆,想起来也只有他砸东西的画面,留在我脑子里。到我高一的时候,终于熬到了他们离婚,当时我觉得,自己解脱了……”如果不是为了让苏木苡听懂,安俞生其实很抗拒用“我爸”这个词语,其实她也一样。
苏木苡不声不响的听着,这和她猜的故事开头,所差不多。
“他消失的那将近一年的时间,是我觉得自己最幸福的时候。因为不用承担突如其来的巨额赌债,不用再怕半夜睡醒听到客厅歇斯底里的惨叫,不用一回到家,就看到倒在地上的我妈。”
她攥紧了手中他的外套,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开来,或许他们都逃脱不了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不论,今后他们是否能被爱。
“大概到高二下学期,我爸自己欠的赌债实在还不清了,他又开始出现管我妈要钱,我妈不给,就会被打。直到有一天,他又喝了酒,神智不清的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妈一急,拿起厨房的刀,就捅了过去。”
安俞生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即使是说到“捅了过去”这四个字的时候。苏木苡不自禁的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迅速的抽回,换来了他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他当场死亡了,我妈也被警察带走了。从那次以后,她就患上了一种间歇性精神病,每次发病的时候,她就好像回到了我爸死的那天。其实事情过去之后,也没有太多感觉了,我唯一难受的是,这么多年,我看着她不停的轮回在那段最痛苦的时间里,但没有任何办法。”
那天晚上,安俞生从自己的出生说到了父亲的死亡,从母亲拿起的那把刀说到了她戴上的那副手铐,从初中起就想考的大学说到了高三主动退学的那天。他的记忆是清晰而理性的,如果苏木苡从未认识过他,甚至会觉得他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你......害怕过吗。”沉寂良久,她开了口。
“怕什么?”
“怕叶落于水,怕自己成了无根的叶。”
“怕。但是有些人,遇见就是为了来练习告别的。有时候我甚至会庆幸,还好他做过那些事情,所以接受父亲的死亡对我来说好像比别人简单的多。”
“那,对我来说也会简单很多吧,明天我就好了,今天只是个意外。”
“你和我不一样,别强迫自己适应,那样你会更难受。”安俞生像个年过半百的过来人般,语重心长。
苏木苡有片刻的呆滞,二十几岁的她都无法承受的事情,十几岁的他,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出租房,而是回了苏家住,她第一次对一个人相处的孤独感,产生了害怕的感觉。苏父苏母开门看到她肿成核桃的眼睛,有片刻的惊讶,但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给那间一直给她留着的房间铺好了床。
破天荒的,苏木苡第一次把所有的心事向他们吐露,从高中陆沉来学校找自己开始,说到了今晚的追悼会。
苏母性子本就容易激动,越看自己的女儿越觉得心疼,抱着她就开始止不住的哭。苏父连连叹着气,嘴里一直念叨着,“小苡啊别难过,都过去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也是第一次,苏父苏母发现了原来女儿的心里藏着这么多的事情。那晚他们都没有睡着,苏母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女儿,甚至什么都帮不上她。
而苏木苡却不可思议的睡着了。或许是先前哭累了,或许是她终于发现,原来把心事与人交换,与人吐露,会换来那样多的心安。
昏昏沉沉见她做了个梦,梦见陆建南站在她面前对着她招手。苏木苡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他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