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龄思忖了半晌，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有衡儿，如今咱们杜家，说到底就阿耶这样的官职能受人尊重几分去？不过是因着你是朝阳大长公主嫡亲的外孙女儿，朝阳大长公主疼爱你罢了。说句不好听的，圣人仍然千秋鼎盛，朝阳大长公主年老了，若是日后咱们家没了朝阳大长公主的庇护，你这个郡主可还当得稳当？那冯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阿耶慎言！”杜有衡蓦然打断了杜龄的话，那双好看的桃花眸中终于是涌上了一抹失望，“谁说一定要帮着冯骥了？我杜家说到底也算是皇家的亲戚，只要安安分分的，就算不能富贵一生，最起码也是能够平安一生，可是……罢了罢了，既然阿耶已然走了这条路，我身为女儿的，自然是支持的。”

只不过从此终究我们爷俩个还是有了嫌隙。

杜有衡想着还是道，“只是阿耶，整个杜家就你进去了便算了，我的态度今儿个可是摆在这儿了，我今生是决不能和冯骥同流合污的。至于魏家……阿耶是救不了他们的，还是依着圣人的意思办吧，至于太子那边，想来阿耶自有办法？”

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女儿，杜龄怎么瞧不准杜有衡心中的失望，他嗫嚅开口，“有衡儿，阿耶也是为着杜家。”

是啊，为着杜家，为着杜家所以帮着冯骥，为着杜家……杜有衡想到这儿，蓦然心惊，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前一世身为朝阳大长公主的嫡亲外孙女儿，身为杜家的嫡女，为何就嫁进了东宫当了个区区良娣，原来是自家的阿耶许嫁啊。

他许嫁了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圣人对着杜家毫不留情，对着她这个表侄女这样的毫不留情，对着朝阳大长公主一家子毫不留情，原来不仅仅是因为裴家的事儿，因为陈景源、因为杜龄，触了玄泰帝的逆鳞啊。

暗中帮着太子谋位，可不是触了玄泰帝的逆鳞？这可是在挑衅上位者啊。

原来杜家的下场不仅仅是因为柳家柳绩，也有自家自个儿作死的缘故，圣人不过是把着柳家柳绩状告的机会，一举将着杜家甚至杜家身后的关系网一网打尽罢了。

想到这儿，杜有衡简直是浑身拔凉拔凉，浑浑噩噩，原来她重生之后，还是无法改变杜家的命运，倒叫她想好好儿问问苍天、问问命运，让她重生又有何用，事到如今又有何用？

杜有衡兀然凄惨一笑，潋滟的桃花眸中满是悲凉，一张娇憨的脸苍白无血色，甚至含了点晦暗的色彩，倒是把个顾氏吓了一跳，“有衡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杜有衡看着顾氏，敛下眼底的泪光，“只是阿耶将走，不舍罢了。”

杜龄心里蓦然一疼，他自小疼到大的女儿，哪里就不知道她如今心里难受的很，现下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这倒是令他百般不得其解，“有衡儿，你可是对着冯骥……”

杜有衡蓦然看向他，是瞪着的，“对，我不喜欢冯骥，我甚至讨厌冯骥，所以我不想阿耶你暗地里支持冯骥，只要有我在一天，他冯骥更是休想从杜家拿走一星半点儿！阿耶，你记住，整个杜家就只有你支持冯骥，也只是代表你自己，杜家只要我在一天，永远都不会成为你的后盾！”

杜龄听着这样的话，真真是气得不行，但到底舍不得打自个儿的嫡女，也只含怒出声，“有衡儿！你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杜有衡冷冷笑了一声，“我如今就是要放肆了，从前我当着这个乖乖女也是当够了，可是凭什么……因为我是个女儿家吗？阿耶，可是你别忘了，如今杜家杜氏有衡是大冼朝玄泰帝亲封的一品有衡郡主，食邑万户，比着阿耶你也是高了许多品阶。你若是执意要支持冯骥，我不反对，我到要看看没了这个杜家，没了我，他冯骥还拿不拿你当这个宝儿！”

“你……”杜龄简直是说不出话，只能指着她哆哆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