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最近一个月很欣慰,因为杨烨上学不赖床了,不用她催促了,每天早早就出了家门。
“奶奶,给你吃!”杨烨满头大汗,跑进灶房。
“你哪来的?”老人来不及感动,轮着火钳就要打杨烨。
“同学送我的!”杨烨没来得及歇口气,边跑边回头边解释。
直到一老一少围着木房子跑了一圈,后面老人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
“真的吗?”老人已经大汗淋漓。
“真的!奶奶!”
“我以前怎么和你说的,不能随便要人家东西,你明天把钱还给人家。”老人从腰间摸出皱巴巴的包钱布,小心翼翼地打开,心里五味杂陈。
老人知道冰糖葫芦的价钱。在街边卖菜的时候,她经常会听到糖贩子的叫卖声。每当老人远远地听到吆喝声时,她枯萎的手会忍不住地捏住荷包,然后又狠心地松开。随着一声声叫卖的节奏,她的手捏住荷包,又松开荷包,捏住荷包,又松开荷包……
杨烨低着头,没有接话。
“谁给你的?”
“她叫‘迎春’。”
“迎春!”老人递钱的手停在了空中,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奶奶,怎么了?”杨烨见老人有些异样,问道。
“没啥!把钱拿过去,明天一定要把钱还给人家!”
“嗯!”
木心曾经困顿的时候,写过这样一句诗——“有时,人生真不如一行波德莱尔/有时,波德莱尔/真不如一碗混沌”。而对于现在的杨烨来说,他大概会有相似的感叹:人生真不如一串冰糖葫芦!
“迎春,还你钱!奶奶说不能随便要人东西。”
“我不要!”
“为什么?”
“这五块钱你留着吧,拿去买一本书也好。”
“买书!”杨烨心里默念着,他似乎听不懂迎春在说什么。
“喂,跟屁虫,你想看课外书吗?”迎春见杨烨捏着钱,以惯常的姿势——低着头,不说话。
“想看!”杨烨喉咙蠕动,用极低的音量吐出这两个字,脸面上却表现出一副乐开花了的样子。
其实杨烨心里万分不想,他倒是很想问迎春:“读书能当饭吃吗?”——这话是杨烨从村里大人们那里听来的,他觉得问得很有道理。每一次老人撵他上学、逼他看书写作业的时候,他嘴里总会蹦出这个问题。然后只要他问一次,他就会被老人痛打一次。
“呐,借你一个星期。”迎春开心地从书包里取出早就为杨烨准备好的一本书。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几个字映入杨烨眼帘,但在杨烨心里读出来的却是:“什么是怎样什么成的”。
杨烨犹豫不决,迟迟不敢接过来。
“你想做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吗?”
“我不想!”
“那你还不赶紧接过去啊!”
“……”
“快点!”
“……”
“快点!!!”迎春的两条麻花辫都要竖起来了。
“写书的人是俄国的司机?”杨烨接过书来就问。
“哈哈哈哈!”迎春刚刚还气呼呼的,现在眼角都笑出了泪。
“我拿回家好好看!”杨烨紧了紧自己手里的“紧箍咒”。
“这还差不多,好好看哈!”迎春不顾杨烨,转身回家。
从接过书的那天开始,杨烨放学回家就不再出门玩了。每天晚上,祖孙二人都围着小木桌坐着。桌子下面放着温暖的火盆,桌子上面摆着煤油灯。灯火如豆,却神采奕奕。老人给杨烨缝补完衣服后,就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看书。通常都是已经很晚了,但杨烨丝毫没有睡意,直到老人提醒他该睡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