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四年,十月二十三日,卯时。
天边将明。
余蘅推开上方压着的石板,探出头去,狠狠吸了几口气。
他单手撑在石板上,跃出地道。
地道的出口在一间屋子里,出口左边有一个炭盆,里头堆着已经烧灰了的炭块和一把铜壶,出口右边则是被挪开的石板,上头有被烧黑的痕迹,想来这炭盆就是放在这块石板上的,不过在他来之前,就被人挪开了,只是不知席先生是知道他会带人用地道,故而事先挪开,还是席先生已经用过了这个地道,离开了定州。
这屋子里的气味比地道里也没好多少,似乎是稻谷发霉的味道,还有些淡淡的腐臭气,屋里一角摞着麻袋,估计装着稻米,除此以外,便是空空荡荡,唯有两把小板凳依偎着靠墙摆着。不过这屋子本来便十分狭小,也放不下什么。
护卫一个接一个钻出来,最后一个把罗刹女提了起来。
四个人将屋子装得满满当当。
余蘅按住隐隐作痛的肩膀,吩咐道:“赤灯,你先出去查探一番,从后门走。”
赤灯领命离开。
余蘅环顾四周,道:“既然有米,那就先煮点粥喝,别让公主殿下饿坏了。”
被堵着嘴的罗刹女两日没吃东西,已经饿得满脸空白,连嫌弃的表情也做不出来了。
江宛刚睡醒,晕晕乎乎地下了床。
婢女替她更衣梳洗,送上早膳。
江宛吃了一点,只觉得没胃口。
出了门,妃焰正在外守着,神色颇为焦急。
江宛忙问:“怎么了?”
“五十里外见北戎旌旗,人数逾万。”
江宛莫名:“他们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明日给结果吗?”
妃焰解释道:“不是北城门,是南城门,另来了一队戎兵。”
江宛面色惊变:“是攻打邢州的那支戎兵,他们来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没出城的确实心中侥幸,但与庆幸相伴而来则是惶惧,北戎兵力又增,而城中却只有不到一万镇北军,本就敌强我弱,人家一个能打三个,如今更是兵力悬殊,似乎更没有胜算了。
江宛的马车在城中驶过,见街道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由叹息一声。
“如今非常之时,若百姓皆能紧闭门户,不生事端,倒也是好事。”妃焰道。
江宛笑着看他:“你倒是善解人意。”
马车又往前驶了一段,江宛忽然听见哭声。
“妃焰,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哭声渐弱,妃焰拎着一个绑好的男人回来。
“此人闯进别人家里抢粮食,还打伤了一位老人。”妃焰道。
江宛盯着那个小混混:“这是以为世道要乱了,做贼做强盗都没管了,对不对?”
那小混混不服气,刚要开口,便被妃焰一脚踢倒。
“把他送去陆通判处,让陆通判派几个官差带着他游街,告诉大家,有冤屈还是可以去找官府,拿出当时魏蔺领他们没日没夜巡街的架势,该抓就抓,该打就打。”
妃焰:“属下明白。”
如今是被围城的第二日,百姓有些过度反应,想来等他们再适应适应,就会好起来。战时虽不是平时,也不能不许孩子笑吧。
江宛坐回去,脚边忽然踢到了什么。
是个灰色的布袋,昨夜席先生给她的。
江宛费力地把布袋子拽到座上,打开看了看其中的弓。
一股酸臭之味扑面而来,但这弓的确古朴光润,看着有点名兵的意思。
昨夜席先生说的话,也委实令人费解。
不对,昨日席先生的口气分明是要去赴死。
江宛猛地坐直:“妃焰,去一斗粮!”
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