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彤还在等,她要的消息还没有到。
大饼快步进来,说道:“许安叔和路友叔回来了!”
周彤眼睛一亮,神情却更加郑重,问道:“人呢?”
官兵那边的伤亡数量全都统计上来了,许安和路友却迟迟未归,虽然周彤做过严密安排,可是心里还是隐隐担心。
从她前世十八岁那一年,直到现在,辗转十年间,如同夜与昼的轮回之间,风雪雷电变幻无数。
前世她不知道死亡是下一刻还是下一年,变故随时出现,就在眼前。而这一世,变数也时时刻刻跟随着她,甚至比前世更多更快更令人瞠目。
就如今天,她没有亲眼看到辛拾的尸体,她就不能肯定死去的六名死士中有一个就是他。
就如此时,许安和路友,以及他们带去的二十名鞑子军,他们一刻没有回来,周彤就不能确定他们平安完成任务。
见周彤一脸冷肃,大饼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跟随周彤好四五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情。
许安叔和路友叔去执行的任务,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吧。
“他们在外面,骋少爷把木头咬伤了,两人打起来了,这会儿拽着许安叔和路友叔主持公道,我这就去把他们叫进来。”
大饼说完就跑出去,周彤的神情终于恢复了轻松。
还能让那两个熊孩子绊住,很好。
许安和路友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只到门口,却没有进来。
周彤站起身,向他们走去。
从屋里到屋外,只有七八步的距离,几乎眨眼就到。可是周彤却走得很慢,她的双眸落在许安腰间的革囊上,她看着那革囊,脚抬起,又落下,然后再抬起,再落下。
四周忽然变得安静起来,或许那些声音还在,只是周彤听不到了,她的眼里只有那个革囊,她的耳中听到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有多久呢,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周彤甚至无法相信,她会有这般的耐性。
或许这不是她的耐性可嘉,而是她太好奇了,她太想知道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令那双手将她推进万劫不覆的地步。
这一世,她早早地遇到了前世与她纠结一生的人,她强按着自己那双随时会挥刀的手,一点一滴,一年一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她跨过门槛,站到了许安面前。
“她死了?”周彤的眼睛依然直勾勾看着许安腰间的革囊,似乎透过革囊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许安郑重点头:“死了。”
“打开,我要亲眼看看。”短短的八个字,周彤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那一天是八月初九,她心甘情愿却又万般不甘的纵身一跃,如同一只孤零零的风筝,扯断了绳子,任由自己那脆弱的身躯粉身碎骨。
那一刻,她甚至有几分欢欣。
她以为她死了,她的好姐妹就能置身事外,不会受她连累。
那时她真的把那个人当成姐妹,不仅是姐妹,还是亲人。
她忘记了过去,那个人是她清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在冷酷人生中,唯一一个给予过她温情的人。
如果两个只能活一个,那么,就让她死吧。
泪水模糊了周彤的双眼,许安打开了革囊。
一点一点,革囊里的东西渐渐显现出来,那张曾经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终于再一次展露在周彤面前。
一滴泪缓缓滑落,落到唇边,周彤溢出一抹纯真的笑容。
若是那个人还活着,若是那个人也有前世的记忆,她一定能够认出这抹笑容。
这是八岁的辛六在死士营里醒来,接过辛五递给她的那只果子时,脸上露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