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茜蕊一路向东,风餐露宿。她虽然出身将门,与家中子弟们一起学习骑射,可是她毕竟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在闺阁中长大,长到十九岁,她从未受过苦,这次出来,虽然有芸嬷嬷照顾她,可她还是感觉身心俱疲。
一次次,刘茜蕊在寒风凛冽的原野上野营时,她都会骂上一通周铮。
宗室子弟,是不会随随便便埋了的,秦王会派人看守周铮的棺木,之后再运回西安下葬,那她就还有机会把周铮鞭尸。
每次想到把周铮鞭尸,刘茜蕊都会流着眼泪热血沸腾,到了后来,她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能够一路撑下来,就是因为心里还存着把周铮鞭尸这个念想。
离保定府越来越近,刘茜蕊的这个念想反而淡了,她开始惶恐,周铮是死了吧,周铮是真的死了吧。
她不敢把自己的惶恐说出来,芸嬷嬷和她带来的十几个人全都知道她要鞭尸的,若是让他们知道,她开始担心周铮是否真的死了,那也太没有面子了。
她是真的没出息,周铮那种混蛋,死了更好,她担心什么,有什么可担心的?
刘茜蕊在一次又一次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中,终于到达了保定。
保定府里车水马龙,依然一片歌舞升平,和她一路而来看到的兵荒马乱完全不同。
芸嬷嬷找了个路边的小贩,问道:“你知道朝阳里怎么走吗?”
小贩像是没有听清,问道:“你问哪儿?”
芸嬷嬷还以为自己的官话讲得不好,重又说了一遍:“朝阳里。”
小贩脸色大变,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她,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十几个人,压低声音问道:“西北来的?”
这也没啥可瞒的,自家的官话虽然讲得也算清楚,可是那一口的西北味儿却还是改不了的。芸嬷嬷点点头:“嗯。”
小贩了然,又问:“来收尸的?”
芸嬷嬷的心猛的一颤,已经到了随便一个人就知道她们是来收尸的吗?
“不是,西边闹鞑子,房子都给烧了,我们来保定府投奔亲戚。”
小贩撇嘴:“大婶,你编瞎话也编点靠谱的,哪有到朝阳里投奔亲戚的,莫非你那亲戚是鬼,朝阳里除了鬼,就是死人,你不是保定人,不知道朝阳里死了多少人。”
“死了多少?”芸嬷嬷强压怒气,耐着性子问道。
小贩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小声说道:“死了一千九百九十九人,这还只是数人头的,没有人头只有身子的不算数,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秦王的儿子也在里面,死得可惨了,身子被削成了三千多片,每一片都是薄如蝉翼,我听人说啊,小皇帝的那位男宠,以前就是京城状元楼的大厨子。”
芸嬷嬷转身就走,小贩在她身后问道:“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其实……”
芸嬷嬷懒得去听,更没听到小贩最后嘟哝的那一句“其实这都是胡说八道傻子才信”。
半个时辰后,刘茜蕊一行人终于找到了朝阳里。
萧韧伤在肩膀,伤得不轻,但却没有生命之忧,加上他年轻力壮,恢复得很好,大多时间他都在夸大自己的伤势,他觉得活了二十来年,最幸福就是现在了。彤彤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对他温柔体贴,他睁开眼就能看到她,伸出手就能触到她,就连鼻子里闻到的也都是她的芬芳。
岳阳伤得也重,好在那晚周彤把药娘子也留在朝阳里,岳阳得到了及时医治,次日便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这伤还需要静养,否则会落下病根,药娘子让他至少卧床三个月,半年之内都不能动武。
岳阳躺在床上,只觉孤苦伶仃。
萧韧有老婆陪着,周铮有孙子侍疾,只有他是孤家寡人,伤成这样也没有亲情关怀,他自艾自怜,更觉不能苦着自己,所以他竭尽所能要吃要喝,有周铮在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