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吴姐又吐得昏天黑地,林暮帮她拿了帕子擦嘴。
她自己看着吴姐高高耸起的颧骨,忍不住掉眼泪。
而吴姐还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别太难过,我挺好的,治病嘛,总要受点罪。”
林暮听了更想哭了,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感性的人不适合做医生。
看完吴姐,她的丈夫送林暮,到了走廊,他吞吞吐吐的。
林暮问道:“怎么了,您有事就直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吴姐的丈夫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姚医生,这个化疗药太贵了,您看能不能换一种药物啊?我自己也查了,这个化疗药有一种国产的,顺德公司的,也可以吧。”
顺德公司的化疗药确实要比科恩公司的便宜,除了医保报销范围,一个疗程也能便宜几百块钱。林暮清楚化疗是一个长线,一个疗程几百块钱,总体算下来就是几千甚至上万。
可是科恩公司……林暮想起那个酒局。
科恩公司的药能在江大医院胸外被推广使用,里面多有祁柏林的推手。科恩公司投桃报李,胸外科也多受他们的支持,不管是员工福利还是科研经费。
她看着衣着朴素的吴姐的丈夫,一场病就可以拖垮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她点点头应下:“我去和老师商量一下。”
林暮站在祁柏林的办公室门口,心里的小鼓敲个不停,祁柏林对她很好,现在要动他的利益了,林暮心里不仅忐忑,还有些心虚。
“进来。”祁柏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祁老师。”林暮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要喝一杯甜牛奶吗?”祁柏林看出了林暮的纠结犹疑和进退维谷,不等她回答就去给她热牛奶。
林暮就算再怎么样纠结,也还是得说出口:“老师,是这样,八床家属提出希望换一种化疗药,可以更便宜一些的,因为他们家庭条件不太好,承担能力有限。”
“八床?”祁柏林反应了一下,“就是你被祝菁然骂的那个手术吧?”
“是。”林暮点点头。
祁柏林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盯着哪壶牛奶,“茗楚,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你的病人做朋友,你要保持专业的判断和冷静的头脑,而不是盲目地关心病人。”
“祁老师,我明白,只是……”想了想,林暮道:“就是普通病人提出这个要求,我也得向上级医生汇报,您是八床的手术主刀,又是化疗方案的制定者,所以我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如果是普通病人,你也要来问我吗?很多事情,你就可以解决的。”祁柏林把壶里的牛奶倒到杯子里,“我为什么选择科恩公司的化疗药,你不清楚吗?你去和病人解释明白就好了。”
林暮默然。
科恩医药公司是一家外资制药公司,所生产的药品是原研药,价格便宜一些的是仿制药。一般来讲,原研药的制造工艺要好一些,生产技术也更成熟,在安全性上也可能的确会有一些差别,但在价格上会比仿制药贵很多。
跟价格比起来,化疗药的差别很细微,所以祁柏林让患者用原研药算是灰色行为。他并没有让患者选择质量差价格高的产品,也算有底线。因为有支付能力的话,她也会选择原研进口药。
医药器械方面的问题和暗流,也是很多医院的现实。
很多药物疗效差不多,或者疗效差别不至于产生那样的价格差,要用哪家的药物不用哪家的药物,其实选择权都在于像祁柏林这样的主任、副院长或者院长的手中。
这其中可运作的地方就多了。
“怎么?”祁柏林边加糖边抬眼看林暮:“原研药和仿制药的差别需要我再教你吗?去和病人解释清楚也就是了,这么一点小事,以后不需要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