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儿媳。”郝音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前儿媳？”后进来的医生显然不相信自己耳朵，不自觉地声音有点提高。却见李医生用左手指放在面前，做出一个噤声状，也就没有多问。

自古婆媳千古难题。自己家那两个女人就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女人，天天都是没事找事，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自己在中间两面不是人。而眼前这个女人，对婆婆，不前婆婆如此贴心照顾，生死不顾。真的是太让人跌掉眼镜了。

只是这么善良、温和、贤惠的女人怎么变成了前妻？这不是傻吗？！他看看眼前这个眉眼如画、温良如玉的女人，又看看房门口站着的年轻孕妇。似乎有些明白了，似乎有很不明白。

唉！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喂，是钟医生吗？对，我是。我现在在你家里。嗯，她醒着的，嗯，有点严重。现在状况不是太好。你在安康医院？你们那边状况怎么样？听说你们那边有医护人员感染？嗯，都要保重。我们这边床位、呼吸机、补氧设备都严重不够。没办法，人很多，去了肯定没有床位。没有核酸确诊也安排不上。是的，我们建议在家吸氧观察一下。嗯。好的，我把电话给她。”

李医生和钟志文聊了一会，神色凝重。钟医生那边也是声音嘈杂，步履匆匆。他刚刚参加完一台呼吸衰竭急救手术，现在还来不及停歇，又要去参与重症监护室抢救一位80岁的老人的会诊和治疗。

他没法送眼前的这位老人去她儿子的所在医院，因为一个在汉口，一个在武昌。即使送去了也没用，现在医院里全是人挤人，人满为患。谁都得排队，哪怕医生的家属、领导的家属都要排队。除非是心脏衰竭濒死的危重症，紧急抢救。

“喂，妈。我是志文。您还好吗？您受苦了。”志文快要到icu重症监护室门口了，他看着一个个匆匆进去的同事，强压抑住内心的悲痛和内疚。

“儿子，妈感觉快不行了。我，我刚才都吐血了。像林黛玉那样。怕是要咳死了。”李小梅听到儿子的声音心里一喜，却又一悲，声音里满是苍凉。

“不会的妈。您平时不是身体倍棒的嘛。这个病就是靠个人免疫力，靠个人信念的。医院里人满为患，还没有吸氧设备。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医院，查个血、拍个片子确认一下。也不一定是新冠。现在是流感季节，普通肺炎也很多的。咱们没确诊前，先别吓唬自己。听话啊？”钟志文假装很镇定地安慰着母亲，眼睛有些潮湿。

泪眼看就要落了下来，他仰起头，让泪倒流回去。

“儿子，你是不是怕郝音感染了？妈的命难道就不重要吗？养个儿子是医生，什么病都顶在最前面。难道妈病了，都不能照顾一下吗？妈是不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李小梅厉声问，声音极为尖锐。又是一阵咳嗽。用纸一包，发现又是一口带着鲜血的浓痰。

“妈，妈，妈真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的。医院现在真的不能来。来了也没用。”钟志文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助，他看到几乎所有该到位的同事都已经到位，正在等着等着副主任医师的自己，不由得心中大恸，“我先挂了啊，妈，有个病人很严重了。您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挂了电话，背过身去，整个人伏在墙面上压抑地沉默着，心里似乎压着一块巨石。虽然没有哭出声，此时却比有声更悲痛。

他不能落泪，因为那样模糊护目镜，看不清楚病人的一切。

他不能退缩，因为病房里还有等待救命的病人，还有他的同事。

他不能回去，虽然那里有他最最牵挂的母亲和爱人。

“养个儿子是医生，什么病都顶在最前面。难道妈病了，都不能照顾一下吗？”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冲击着他的心脏。

但他只是停顿了一分钟，整理了下情绪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