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音急着离开,固然是为了找手机。
也还有很多其他的考虑。她出来的有些久了,手机又丢了。不知道李小梅到底怎么样了。军人老爷爷突然离世的消息让她对李小梅的安危多了几分担忧。
当然,郝音还想最后去送送,这位让人敬重的伟大军人、老革命。虽然人死为大,不能妄议。但从老爷爷和儿子的只言片语,可以看出,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心心念念的都是国家。如何不叫人动容。
此时已经六点了,天已经有些蒙蒙的亮光。从门诊到急诊连接走廊的两侧聚集的很多人从半睡半醒的迷糊中醒来。此时他们大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几乎都默默无语。即使有交谈也都是比较小声。因为他们刚刚口耳相传,得知急诊室里一位革命老军人为了挽救更多的人愿意捐献遗体用于研究非冠病毒肺炎。
到了急救室,挤了一屋子的人。一眼望见进门的病床上已经换了个人,此时正带着氧气罩在输液。李小梅则坐在屋子右角的一个椅子上,还在输液,液体还有小半瓶,快输完了。护士小常就在边上靠着墙。
站在病床边上的大概是院长,跪在床边有两个中年男人。大概是老爷爷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国富,正在呜呜大哭,另一个中年男人没有哭出声,却是极尽悲痛之色,也见他用手擦去眼角的眼泪。
之前见过面的国富抬起头,打开了手机,拨通了视频,泣不成声。
“大姐,你最后再赶紧看爸爸一眼吧。爸爸走得很安详,几乎没有痛苦。”说着把视频对着病床上的老爷爷。
郝音原本很害怕看见遗体的,此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老爷爷的面容。虽然不是很分清,但是能看出来,真的带着淡淡的笑意。大概就是心愿已满,别无牵挂了吧。
“大姐,老爷子前两天召集我和二哥两个,拟了正式的遗嘱。老爷子昨晚上感觉不舒服就来医院了,医生也抢救的很及时,我本想晚点给你打电话说这个事。老爷子没有给你说,不是因为你是女儿,他说了,你心脏不好,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
说完,国富呜呜地扶着床又哭了起来,泣不成声。虽然父亲老是跟他说,即使他死了,也不要哭,要笑着送他走。可是他,就是笑不出来啊。父亲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是他心中的英雄,他从小到大的偶像。他是三人中最小的那个,自小最得父亲宠爱。
一边的国强拍了怕弟弟的后背,一边拿过手机。”姐,现在遗嘱根据老爷子晚上最后的交代,已经转交给院长。现在由院长宣读父亲的遗嘱。我和弟弟很悲痛,我们两同意尊重老爷子的遗愿。父亲说,希望你保重身体,好好生活,天天要记得泡热水脚,不要恨他。”
“爸~~~~”视频对面的大姐国荣听到“天天要记得泡热水脚”,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姐,您千万要节哀。老爷子最放心不下你。院长要开始宣读遗嘱了。医院这边人很多,我们要抓紧时间。一会儿父亲就要送去火化了。”
“好,好......”大姐强忍住悲痛,哽咽不成声。
“李院长,我们开始吧。”
郝音往门里凑了凑。却感觉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走廊里的人也聚过来。
遗嘱上只有简单几行字,加签名和三枚指印。李院长刚刚在心里已经默默地读过了上十遍。可每读一次,感动都要多一分。
“遗嘱。我,马继龙,男,出生于1944年8月1日,湖北红安人,党员。自觉时日无多,对身后事有如下安排。第一,不搞“灵堂”,不搞送别仪式。非冠疫情严重,不要搞人群聚集;第二,我的遗体自愿无偿捐给国家用于非冠肺炎病毒研究,不留骨灰。第三,我的遗产包括房子,三分之二捐出成立基金抚恤牺牲的医务人员家属,三分之一由子女均等继承。”
院长的声音浑厚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