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音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排了一次又一次队做完检查。
不知道怎样傻傻地听医生跟她说高度疑似,需要尽快申请核酸安排住院。
不知道怎样像行尸走肉似的穿过十字路口走回酒店。
也不知道自己怎样一边流着泪,一边体力不支地爬上四楼。
那样习惯了矜持优雅的她,竟然有几次不得不将手着地。扯着楼梯的扶手底部栏杆,一点点地“爬”上去。有一次没站稳,她甚至滑倒又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得胳膊腿浑身都疼。
她就那样穿着李小梅宽大老气的衣服,坐在楼梯与楼梯连接处的平台上。有些恍惚,又有些麻木。
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心一定死了。
因为不再像前些日子,也不像刚刚看到钟志文在门诊楼外下跪时所感觉到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只剩下一片茫然和空洞,汩汩地流血。
连连的咳嗽也趁机撕裂了她的灵魂。手足无措地扯出几张纸巾,接住咳出的痰液。隐隐地看到了淡淡的红色。她不敢打开看。
疑似几乎就等于确诊了。曾经勇敢如她,此时也感到在可怕的肺炎病毒面前,身心脆弱如薄纸片,随时碾碎成灰。
那绵延而上一级级的台阶。就像她要翻越的障碍和痛苦,也像她今后会走的历程,会到达的高度。
钟志文一直只看到了那个女神一样的郝音,贤惠坚强懂事的郝音,根本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她脆弱无力渴望回应的一面。
这期间手机里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微信一直嘟嘟地响着。她都静静地等铃声响完,舍不得挂掉。她知道那一个个电话背后都是爱着她、关心她、担心她的人。这里面有她的父母,有她的弟弟,有她的闺蜜们,有她的学院领导。
还有郑慈航,郑医生。
她虽然无法调整此时的心情如往常那样电话聊天,但怎么舍得冷冷地拒绝这些真诚的爱与关心呢。
郝音的眼里又有了雾气。
电话也固执地继续打了进来。还是郝乐。
这是弟弟的风格。认定的事不管不顾,坚持到底。
如果是郝音她自己,打对方电话一次到铃声结束如果对方没接,她一定不会立即马上再打。而是会给对方发微信询问,然后根据情况十分钟、二十分钟以后再打。
她总是很善解人意,很怕打扰到别人,怕被拒绝,怕给别人添麻烦。如果一个要求被拒绝,哪怕很失望,她就不会再提,甚至会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提。
弟弟郝乐从小就很不一样。想要的东西马上就要。想要做的事马上就去做。如果要求被拒绝,他会固执地坚持要。小的时候靠耍赖,大的时候靠能说会道的一张嘴,能察言观色的一双眼。
哪怕最终被拒绝,郝乐他好像也毫不在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反正已经尽力争取了,被拒就被拒。被拒是常态。
想到弟弟和自己的不同,郝音有点感慨也有点羡慕。郝音不知道这是各自天性使然,还是男女的差别,还是姐姐和弟弟的差别。
“喂,姐。你可算接电话了。”郝乐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几天随着各地捐赠的各类物资增多,出现了一定的混乱。
比如物资分配不合理,最开始充裕时基本按对方要求数量给,经常给得很多,毕竟确实需求量大。可是后面轮到物资极度短缺的医院时又不够。
还有出现一家医院几个部门来领防疫物资,导致累计领取数量过多,影响统筹。甚至核对轻点时,发现中间有不明来路的一些人员冒充未带证件的医护人员领取紧缺的抗疫物资。
另外国内外同胞看到武汉多家一线医院网上联合求社会和校友医用物资捐赠后,都竭尽所能地捐赠各类可以买到的护目镜、医用外科口罩、医用口罩、医用手套和医用防护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