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二爷爷好。”春春的嗓音甜甜的。刚刚的话,她都听见了。但她有一种直觉,司马谦肯定不是大爷爷口里说的那种人。
老二站起身,跑过来接过春春的手,将老娘推到沙发边。
老娘坐着,老二跪在地上,想起从小到大跟老三的点点滴滴,感受到这个年纪生死无常,悲从天来,哭得更大声了。
老大依然站在门口那边,犹豫着要不要进来。他答应了媳妇,就在门口看一眼,看一眼就走。这进了屋已经算违背约定,不守信了。
“哥,你过来啊!愣在那干啥?”老二一边说着,一边拨下口罩,拽出纸巾胡乱擦着鼻涕眼泪。纸巾太薄,擦得冒出来,到处都是。看得旁边人一阵尴尬和恶心。
“你!建华你怎么还这样?!恶心死……太邋遢了……”
老大一如既往无比痛心疾首地痛斥老二。又感觉有些失言,抢先打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二叔,你多扯点纸。再来点,多扯几张。不行的话,去洗把脸。您也别太伤心。不然我爸走得也不安心。”
毛俊梅急忙忙地扯了一大把纸塞到二叔手里,轻声安慰道。
老太太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滚。这孩子都快七十岁了,还这样毛里毛糙的,不讲卫生,跟小时候一样。
当然他小时候还更过分,被一家人都嫌弃死了,打得屁股开花都死不悔改。鼻涕掉到嘴里吃了都不擦下。说他,就用袖子直接擦鼻涕。又爱抠鼻屎,还把鼻屎经常悄咪咪地粘在床头或者饭桌底下。经常被老大揍,被老三打小报告。
老太太想起来,这一幕幕就跟昨天一样,越发地伤感。
“建军这走得太匆忙了。家里纸钱都没有。路上缺钱花怎么办?”老太太突然心痛地念叨,泪眼婆娑。
真希望今天走得是她自己啊!如果可以,替儿子去死都成。快九十岁了,够了。真不该同意建军昨天回家来收拾的。来回奔波怕是伤了元气。
在母亲眼里多少岁都还是个需要她守护的孩子。
“妈,我这边正好给建军准备了点。不多。但都是大票子。他路上大概也应该够用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老大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整整齐齐一叠冥币。“喜莲让我带上的。”喜莲是老大的媳妇。
“那就好。那就好。喜莲是个细心人。”老太太由衷地夸了大儿媳一句。这个儿媳有点儿高高在上,对人不冷不热。她一向不太喜欢。
“老二,你来拿去放火盆里烧了吧。”老大摩挲着手里的那叠冥币,冰凉凉的,瘆得慌。
进门时有些难过,但此时心骤然剧痛。弟弟,那个嬉皮笑脸,整天乐呵的弟弟真走了。
他仿佛看到了不久以后的自己。也这样无息地躺在那里,不知道灵魂去了哪里。有没有来世。
好冷。
俊梅看在眼里,默默上前接过了冥币。招呼女儿春春进屋找不锈钢盆。把空间留给了长辈们。
“哥,你为啥一直不进来?过来看看建军啊!人都走了,你还这样!”老二一下子急了,老实人都有点怒了。
在他心中,平日疏远也就罢了。你是官,我是民。差距在那,咱也明白。但今天不一样。来都来了,也不看看弟弟说说话。老娘都在,都不进来看看。
真是实属大不孝!
“我,”老大垂下眼帘,忍住痛苦,沉声说道,“我得回去了。答应了家里,来看一眼,把心意送到,就得回去了。”
说完,对着沙发那边,弯腰深深的三鞠躬,眼里微微有些湿润。
有些悲伤,不一定会有泪。
老大嘴里的“家里”在别人听起来很扎心。
好像意味着这里不再是他的家。这里的人,不再是他的家人。
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