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手边桌上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我常常一个人到这来。要不去爬那座山,要不就坐在这湖边,什么都不想。”
“确实是个好地方。”
“是啊,是个好地方。能让人安静下来。其实,比起抛头露面的场合,我更喜欢一个人在这里。年轻的时候,我有段时间一个人住在树林里,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懂我的人太少了。”尼采转过了脸,带着微笑。这时的尼采是哪一个?理性的日神尼采,还是在故意捉弄自己的酒神尼采?
“我常常涛涛不绝地跟别人谈论自己从激情澎湃的思考中,所获得的自以为闪闪发亮的东西,一些超绝人世的智慧。遗憾的是,在我长篇大论地表达完之后,我常常收获到的却是一双双瞪着的迷惑眼睛——人们大都不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这是一种很深的孤独。”肖恩说道。
“是啊,孤独。它有时是一味启迪智慧的良药,有时却又是折磨心灵的毒剂。在树林独居的时光中,我曾深深品味过它。这种滋味最浓郁的时候,我将近半年没说过任何一句话。每天就在沉默中度过。因为,没有听众,声音也就失去了意义。
“不过我并不为之感到可耻。离群索居者,无非野兽,或者神灵。”
“像您这样的人,应该是神灵了。”
“不,我是一只无助的野兽,从来都是。”尼采笑了,他喝了口茶,“只有野兽才会如我一般,成天发出这等疯狂、失智的嚎叫。
“我算哪门子智者?我的事迹常常让智者们蒙羞。”
肖恩认为,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种种,也许他真能欣赏眼前这位伟大的思考者。不过现在,旧债必须清偿。
“您后来还是从独居中走出来了。”
“是啊。”他突然有了些力量,“回归永远在呼唤。智者上山锤炼自己的智慧,从伟大的思考中获得了珍贵宝物,归根结底还是要用来启迪世间的。所以他的回归是必然的,是永恒的。”
“我回到了喧嚣中。”他的笑容收敛了些,静止着,似乎在深深地回忆着什么。
“我回到了喧嚣中……刚来到集市,我就看到了一些事。那件事让我改变了。”
一些黑暗的东西在尼采身边浮动,仿佛扰动了他周围的空间,连带着他所处的空间也变得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