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阙挡下大片的光,楚眠背靠着钢琴坐在他的阴影里。
她抬眼注视着他,温和地反问,“厉天阙,我现在不正常吗?”
不哭不闹不上吊,当然正常。
正常得都不正常了!
厉天阙低头瞪着她,薄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楚眠反而笑了,目光带着嘲讽,“要怎么样在你眼里才算是正常,我哭着求着逼你把药用了?别闹了,厉天阙,你要做好爸爸,也不用我非做个坏妈妈吧?”
“……”
厉天阙的手从她下巴上落下来,人有些僵硬。
楚眠笑着道,“小懒有苏家的基因,我也担心,我也惶恐,我今天逼你用了药,将来小懒真的发病,你们父子两人一齐来怪我,倒显得我是个恶妈妈。”
所以,她绝不会用任何手段去逼他用药。
“……”
厉天阙盯着她唇边的笑容,面色渐渐苍白,“阿眠,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厉小懒,是她最难那一段时间不顾一切生下来的。
她怎么会不疼。
“我知道。”楚眠道,“所以我也想通了,我不逼你,我成全你,我送你好好地走,尽量不留多少遗憾。”
她微笑着,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眼中掠过一抹泪光。
她别过脸去看向露台外的夜色。
那么浓,能吞噬一切般。
厉天阙双手无力地按在她身后的钢琴上,垂着头,好久,他才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
楚眠点了点头,没有看他。
“好。”厉天阙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来,“那你就好好地送我走。”
闻言,楚眠的面色僵了僵,眼里震动得厉害。
果然,她这样以退为进也起不到什么成效,这个决定于他不是一时冲动,无论她出什么样的招,他也绝不会改。
楚眠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忽然,阴影更加笼罩下来。
厉天阙自上而下抱住她,薄唇吻着她的发,“阿眠,从小到大,我都知道自己不会活多长的命,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不怕死。”
“你真的不怕?”
楚眠问。
怕。
遇上她以后,他就怕了。
他怕他的骨灰深埋于黄土,再不得见她一面。
“不怕。”他抱着她道,“剩下这二十天,我要是能报复性地把你抱个够,也算不留遗憾。”
楚眠没有去回抱他,只是垂着手坐在那里,缓了片刻后道,“嗯,那我们就好好地过这二十天,你要不要留下点遗言?”
“……”
厉天阙身体一僵,有些郁闷。
又开始了。
他是想和她好好过最后的日子,但也完全不必在还有二十天的时候就和他口口声声遗言、遗产的。
楚眠挣开他的怀抱,抬眸认真地看向他,“我看新闻,那些绝症患者会给自己家人录些视频,好供家人以后念想,不如你也录一些吧?对我的录一段就行,对厉小懒的多录点,把每一年要对他说的话都录了,我将来给他看。”
厉天阙脸一黑,“你还真替我想得周到。”
明明接受了她的这种“正常”,可越听他怎么越受不了。
“我这人一旦做一件事就希望把它做好,既然我说要好好送你走,那就一定会把所有的事安排妥当。”
楚眠说道,抓过他的手看一眼表上的时间道,“现在还早,不如我去拿相机给你录吧?”
这是好好送他走?
这是急着送他走!
厉天阙看着她,火气乱蹿,偏偏还发作不出来,他一把按下她的手,耐着性子道,“我会录的,你别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