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闵不紧不慢道:“难道穆相公是想,将此事交予御史台稍作评判,以论其罪否?”言语末了,李宗闵上唇的髭须又一次翘起。
穆庆臣被问得哑口无言,御史台是何等地方?御史们的职责便是监察谬误,举奏不实,对这等事可谓如蚊蝇遇腥血。将此事交予御史台,无罪之人都能被咬出罪来,何况本就有监管之咎的王璠?
牛思黯见场面稍有尴尬,从旁解围道:“尚书右丞为平调,并无不妥。新任京兆尹人选还需百官群议,穆公亦可举荐……”
李宗闵抓住机会,又向天子拱手道:“臣私以为,新任府尹交由庆臣举荐,必将无虞!”
“哦?”天子看了李宗闵一眼,稍有些意外。王璠本身就是穆庆臣推荐的,现在出了这等事,难道还由同一人推荐吗?
“穆公拜相,吾家资不多,唯有藏书万卷,便给穆公送礼相贺。”李宗闵顿了顿,额首接着道:“……谁知漫卷诗书中,穆公亲事竟一眼识出了一柄金丝紫檀令,余皆归还。穆公亲事尚且如此眼光绝佳,穆公岂不更是慧眼识珠?”
穆庆臣闻言面色一怔,呆立无言。
金丝紫檀,价值连城,王师文怎么敢收这等物什。
穆庆臣正欲声辩,却欲言又止,只因他注意到天子的眉头微蹙。过有俄顷,天子缓缓开口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下万民,皆朕之爱子。善和大火,致百姓死伤,王璠忝为府尹,自当有咎。念其资历博厚,调任一事,便按李相所说的办吧……”
穆庆臣自知再作分辨已无济于事,他至此方觉脊背汗水涔涔,早已濡湿内衬。
往昔他不结朋党、为政廉洁、清风满袖,自然无人在意。但当他位极人臣、圣眷垂怜、封功拜相,高处不胜寒,先前不曾射来的明枪暗箭,便纷纷显形。
穆庆臣咽了咽口水,借着余光望向立在左侧垂手恭立的李宗闵,预感到即将到来的风暴,心中默默浮现出一个词:
党同伐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