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自然演进的结果往往留下许多久已失其功用的旧制度和旧势力,而自觉的革命往往能多铲除一些陈腐的东西。在这两点上,自觉的革命都优于不自觉的演进。
“但革命的根本方法在于用人功促进一种变化,而所谓‘人功’有和平与暴力的不同。宣传鼓吹,组织与运动,使少数人的主张逐渐成为多数人的主张,或由立法,或由选举竞争,使新的主张能替代旧的制度,这是和平的人功促进。而在未上政治轨道的国家,旧的势力滥用压力摧残新的势力,反对的意见没有法律的保障,故革新运动往往不能用和平的方法公开活动,往往不能不走上武力解决的路上去。武力斗争的风气既开,而人民的能力不够收拾已纷乱的局势,于是一乱再乱,能发而不能收,能破坏而不能建设,能扰乱而不能安宁,如中美洲的墨西哥,如今日的中国,皆是最明显的例子。
“武力暴动不过是革命方法的一种,而在纷乱的中国却成了革命的唯一方法,于是你打我叫做革命,我打你也叫做革命。打败的人只图准备武力再来革命。打胜的人也只能时时准备武力防止别人用武力来革命。这一边刚打平,又得招兵购械,筹款设计,准备那一边来革命了。他们主持胜利的局面,最怕别人来革命,故自称为“革命的”,而反对的人都叫做‘反革命’。然而孔夫子正名的方法终不能叫人不革命;而终日凭借武力提防革命也终不能消除革命。于是人人自居于革命,而革命永远是‘尚未成功’,而一切兴利除弊的改革都搁起不做不办。于是‘革命’便完全失掉用人功促进改革的原意了。
“我们认为今日所谓‘革命’,真所谓‘天下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用武力来替代武力,用这一班军人来推倒那一班军人,用这一种盲目势力来替代那一种盲目势力,这算不得真革命。至少这种革命是没有多大意义的,没有多大价值的。结果只是兵化为匪,匪化为兵,兵又化为匪,造成一个兵匪世界而已。于国家有何利益?于人民有何利益……
“中国秦以前,完全为一封建时代。自黄帝历尧、舜、禹、汤、以至周武王,为封建之完成期。自周平王东迁,历《春秋》战国以至秦始皇,为封建之破坏期。统一之中国,即于此封建制度之成毁过程中完全产出。(原注:封建之形势早已破坏,而封建之势力至今犹存。
“但是隔了两个月,这位教育家把他所说的话完全忘记了,便又在四月二十日出版的《教育杂志》(同卷四号二页)上说:中国在秦以前,为统一的专制一尊的封建国家成长之时代。……到秦始皇时,……统一的专制一尊的封建国家才完全确立。(原注:列爵封土的制度,到这时候,当然改变了许多。然国家仍可以称为‘封建的‘者,因’封建的‘三字并非单指列爵封土之制而言。凡一国由中央划分行政区域,设为种种制度,位置许多地方官吏;地方官吏更一方面负责维持地方次序,另一方面吸收地方一部分经济的利益,以维持中央之存在。平民于此,无说话之余地。凡此等等,都可以代表’封建的‘三字之一部分的精神。)两个月之前,封建制度到秦始皇时破坏了;两个月之后,封建国家又在秦始皇时才完全确立!然而《教育杂志》的编者与读者都毫不感觉矛盾。这位作者本人也毫不感觉矛盾。他把中央集权制度叫做封建国家,《教育杂志》的编者与读者也毫不觉得奇怪荒谬。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名词本来只是口头笔下的玩意儿,爱变什么戏法就变什么戏法,本来大可不必认真,所以作者可以信口开河,读者也由他信口开河。
“那么,这个革命的对象——封建势力——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去年《大公报》上登着一位天津市党部的某先生的演说,说封建势力是军阀,是官僚,是留学生。去年某省党部提出一个铲除封建势力的计划,里面所举的封建势力包括一切把持包办以及含有占有性的东西,故祠堂,同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