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一刻还在笑着,后一刻就丢了酒杯,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她的头埋在臂弯里,哭也不是大声嚎哭,而是咬着唇抽泣。
从离开草原那日起,一直到回到熤朝,再到今日的雅韵轩。这还是她两个月来的第一次哭泣。
也是我这几年第一次看她哭成这般模样。
宛若一朵被人折断的带着露珠的纤细幽兰,风一吹就瑟缩着发起抖来,那露珠就像泪水似的打着颤。
“阿翎……你知道么,若没有遇见他,我这辈子也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为了家族,平淡的接受嫁给皇帝的命运……在这高墙里悬心吊胆的过一生……可是、可是……我偏偏就遇着他了呀。”
她边哭边说,话语合着抽噎,变得停顿不连贯。
“遇着了他,我才知道真心欢喜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也因着他,我才觉得……觉得我拖着这样一副咳疾缠身、难以生育的躯体活下去,也不是件全然无望的事……”
“我不该任性去见他的……我不该,到如今我还怎么能回到心如止水的日子?”
“若我不曾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我是可以忍受严寒的……但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我是再也不能了……”
“再也不能了啊。”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她一直在断断续续的诉说着什么,有她的父母家族、有她的成长经历、有她的情与爱。
这些都是在她心里积压多年的东西,让她的心重得像一座被铁锁缚住的山。
这座山本可以树木青翠、花果芬芳。但因着有了那一条条盘踞缠绕的铁锁,这山里的花草便都凋尽,只余下土石荒芜。
而那些铁锁,就是她高门贵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身份、是她不能选择也不能摆脱的命中注定……
她学规矩习礼仪、读书识字,出落成得体大方的模样。
可她这一生,都几乎没为自己活过。
我实在太能理解她的心境,就像她自己所说——若她没有触摸过阳光,她就还可以忍受寒冬。
我同她一样。
若我没有经历那么幸福自由的童年,或许我就能当个合格称职的皇后——只要帝后身份,不求夫妻情意。
我就一直这么握着她的手。
她哭了很久,我也陪了很久。
久到我自己的眼泪都爬了满脸,又默默无声的滴落。
到最后,她哭得没了气力,又还在醉酒,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我用帕子为她擦净了脸,唤了几个小宫女来,一起把她抬上了卧榻。
待把她在榻上安顿好,我也又困又晕,眼皮都打架。
索性让宫女们再抱了一床锦被来,宿在了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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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第二日午时,才有宫女们来唤我们起床。
桌上早已制备好了清粥小菜,用以安抚宿醉后劳累的脾胃。直到坐到桌边,清蕴还是有些迷迷瞪瞪。
“唔——”她偏头闭眼,用手按着额角。
“来,清蕴,喝点粥。”我将盛好的翠玉粥推到她面前。“阿翎,不怕你笑话”她这才睁了眼冲我笑。
“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醉酒呢。”
“以前在家里,父亲比起酒来更爱茶,母亲就更是如此。只有逢年过节,我们一家人才会坐在一起小酌几杯。”
“也只有和阿翎你在一起,我才能毫无顾忌的放松饮酒。”
“但昨儿我也确是贪杯了,没想到这宿醉的滋味这么难消受。”
她用帕子捂了嘴笑,我也笑。
虽然宿醉难消受,但酒也确实能解愁。能让她大哭一场,疏解些心中的郁结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