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回来的稻子沐浴在阳光下,闪着金黄色的光。农村人喜欢将稻梗晒干,打碎做成筛糠。
穿着蓝色布衣勾着人字拖坐在墙角拿着烟杆午睡的男人是我大叔。发旧的蓝色帽子盖在脸上看不见他眼里疲惫的目光。对面恶狠狠的朝他走来的女人是我的大婶,看到墙角熟悉的场景嘴里开始口吐芬芳。
男人习以为常的佝偻着身子拿起他的镰刀,皱着眉头呛上两句胆怯的去向前方,背起背篓忙碌的开始下一轮的收割。女人骂骂咧咧的跟过去同他一起劳作。
大叔是一个软弱的男人,从家里包办婚姻娶了我大婶以来,很少在她面前硬气过。农村的汉子大都有一个斗不过的老婆,嘴巴说不过,耍赖没赢过。大叔被大婶治得服服帖帖说不过打不过哭不过,所以一直被管着,“管吃”“管住”“管用”。
大叔也硬气过几回,回回都靠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开始耍横。有一回喝醉,带着他十岁的小孙子偷了大婶的钥匙拿了几百块钱,爷孙俩上街一人打了二两酒,一人买了一根冰棒几包辣条几颗糖。剩下的还都给放回去了。喝了酒也不忘老实。说来我大叔除了好这二两酒,也算无欲无求。不过我大婶可是个顶顶剽悍的女子,后果自然不忍设想。闹上个天,记上个年。
还有一回,如此般洒脱的大叔也有为生活琐事烦恼的时候,偷跑去爷爷那儿灌上几杯白酒便开始发酒疯,也是难得在大婶的压迫下主动反抗,多年来压抑的习惯倒也确实养成了他不打女人的习惯,不过嘴上可饶不得人,一口气说够了他对大婶的不满,被大婶掐着脖子教训的时候倒也敢还手,而不是一如既往的被单方面吊打。
大婶是个小家子气的自私女人,大叔一直都知道,一喝醉酒,翘着个二郎腿便开始跟我们“诉说”着他的委屈。印象中他经常在大婶不在家的时候或去家里拿上几个土豆带着我们在院子里烤着吹牛吹上一个下午,或去树上摘几个难得吃上一次的水果给我们藏起来吃。一个头发开始花白的男人,做出这种小儿般的行为,我有点忍不住鼻尖酸涩。酒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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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家里的老大,看着两个弟弟相继在他前面离世,既要照顾二老的心情,又要承担着处处都在计算着利弊的大婶的刻薄,到底不能面面做到细致。作为一个哥哥,在弟弟的葬礼上该如何表现才能合他们的意呢。人人都在说那是你亲弟弟,一个做哥哥的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他都干,什么埋怨不满的话他都接受,可他也同样是一个失去至亲的人,只不过他不是孩子而已。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在葬礼上他刚忙完,端着酒习惯的坐在墙边,喝得微醺,神志不太清楚,管事的又开始叫他干活,他难得的回怼了回去,没有起到效果,年纪稍长了点,怎的说话还不利索了呢,就一句,“(弟弟的葬礼)确实是我的事儿,我也没闲着,我也是个人啊,我就是想休息会”。管事的听不太清楚他这不太利索的话,继续哄他去干活,裹着白头巾的我坐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默默的看着他去搬那口黑如碳巴的大锅,提那两桶装满水的大桶,劈那几根才锯下来的树干。坐回来继续躺在墙边喝酒,喝着喝着,眼泪花子便落了下来,不知道是累了,还是那个接受不了的葬礼戳人了。无处宣泄的悲伤,全都戒酒抒发了去。
大叔几次喝酒喝得不省人事,吓人得紧,为此没少被大婶骂,事情多了之后越发的爱喝酒,有时候自己在家里偷偷的喝,有时候去找我爷爷爷俩唠嗑着喝,醉了就回去躺着也不干活,也不废话,也没和大婶吵架。
大叔依然爱喝酒,依然喜欢带着我们坐在院子里烤土豆,依然会偷大婶的钱去打酒,只是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天躺在墙角流泪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