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玉说要给她报仇,棠梨问她几次怎么报仇,笼玉都是摇头不谈,她自有办法,让棠梨别再问了,笼玉的性子很有些倔,两人在一块,笼玉拿主意的多。
棠梨还是想着怎么能出宫,十一岁进的浣衣局,五年时光好像从指间缝里溜过去一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初来的时候,真以为自己会死在这。
宫女们到二十六岁就可以放出宫外,她如果能顺利进宫,那么再过十年就能出去,那个时候弟弟要是活着,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再去将棠枝找了,姐弟三个相会,就找个乡下地方,安静的过日子。
棠枝被充作教坊官妓,就在城中勾栏,棠梨满心就想着棠枝,姐弟三人中棠枝离她最近,她时常幻想未来姐弟团聚了,心里满满的也就不累了。
握着棒槌将衣裳翻过来捶打,身前还有四五盆的粗棉布的袄子,今日将这些洗完了,可以回去歇上一会,井边一个新来的丫头,颤巍巍提着水桶,怯生生眼睛肿的像核桃,陈棠梨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自己刚来浣衣局的样子,夜夜躲在被子里流泪,白天做不完的活,还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死在这个地方。
实在看不下去了,陈棠梨擦了擦手,走过去帮了那小丫头一把,小丫头长的白白净净,眨着大眼睛小声道:“谢谢姐姐。”
在这个地方同情心是最没用的东西,都是可怜的人,同情谁都不如同情自己。
棠梨勾了勾嘴角,回到水盆边,熟稔麻利的浣洗堆如小山的袄子,浆洗的水变成了污色,这件大袄子不知道是哪个太监穿的,沾了许多油污血水脏臭的不行,看着一大片暗红的血色,这袄子的主人还不知道在不在了,怕是哪个太监从死人身上扒下来送到浣衣局。
棠梨皱了皱鼻子,袄子翻了个面,丢了洗衣棒,用手揉搓起来,想着晚上自己要不也做几双鞋送给管事姑姑?正兀自出神,一声尖叫从墙外传来。
浣衣局外有片二里宽的湖,湖上跨了石桥,这几日下雪天冷,水塘上结了冰,不知怎地,有人跑到冰面上去了,掉进了冰窟窿里,棠梨过去的时候,一只通红的手死死的抠在冰面上,青白的指甲翻起。
人钻到了冰下面,就剩一只手在外面死死抓着,谁也不敢下去救她,要是也掉进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跟着没命,那只青白手往上扒了两下滑了下去再没出来。
眼睁睁看着人没了影子,连点水花都没翻起,棠梨胃里一阵紧缩,呆呆的回到院子里,心头惘惘的叹了口气,没根基没靠山的宫女死了也没人过问,太监宫女们围观一个活人的死亡,长吁短叹了一阵就都散了。
湖边种了一排杨树,光秃秃的枝丫落了几只乌鸦嘎嘎的叫唤,脑中闪过那只青白的手就觉得渗人的厉害。
她也是围观者中麻木的一员,自己活着都那么难,哪有别的心力去救赎他人?一直到晚上天黑,这事在浣衣宫女们的小声议论中暂时停了下来,后来听说不知道是哪处院子的宫女跑到了冰面上,也是不怕死的,疯了一样。
棠梨眼前老是晃过那只指甲翻起的手,她呆呆坐在床上,将被子叠起堆在身后靠了阵,屋子里没点灯,冷风打在窗纸上,窗纸破了口气,被吹的噗噗的响,棠梨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几圈。
帘子掀开,马宫女带着一个叫秋叶的宫女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太监,手指着床铺。
“进来吧,她就睡在那头,你看看有什么收拾的。”
太监春成嬉皮笑脸道:“小的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到时候给姑姑送去。”
马宫女哼了声:“你小子话多,快些吧,晦气的很。”
屋子没点灯,秋叶点灯屋子亮堂了,看到呆坐在床上的棠梨,都吓了一跳,马宫女骂道:“要死了你!一声不吭的吓人!”
棠梨从床上下来,站到了后面,突然心里就颤的厉害,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