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帝的寝殿并不在垂拱殿,皇帝的寝殿其实是福宁殿,但仁帝日常在垂拱殿伏案,便常住在垂拱侧殿,皇后仪仗歇下,从夹道通明的灯火中缓缓行来,侍立的宫婢跪了一路,皇后面无表情进了侧殿。
殿内烛火融融,暖香怡人,仁帝穿了件牙黄半旧襕衫坐在髹漆小方桌前,桌上林林总总摆了五样菜,皇后上前蹲身行礼,仁帝十分可亲的让她起来,亲自搀了她坐下,又给她倒酒。
“蔷薇露,你爱吃的。”
皇后扫了眼桌上,那道清撺鹿肉就摆在桌子中间,仁帝笑晏晏的道:“你我这样同席而食,好久都不曾这样。”
皇后帕子掖了掖唇角,笑了声不语,她与皇帝这样单独两人对坐,还是仁帝没当皇帝做王爷的时候,不仅如此,她认出仁帝身上这件牙黄缎料的旧衫子,是她入主中宫第一年为仁帝亲手缝制的。
皇后心底发虚,摸不准这样一顿晚膳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在宫中也吃了些,将仁帝夹给她的鹿肉吃了,抿了口酒就不再用了,仁帝胃口很好吃了不少,搁下筷子看似无意的道:“元陌去刑州有些日子了,可曾给你写信问好?”
皇后脸色有些变化,强撑着道:“元陌刚到刑州的时候写过一封。”
仁帝笑笑,招手唤来內侍:“去把襄王写给我的信取来。”
內侍却步去了,皇帝又道:“你我夫妻十几年,你的性子我也知道,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且看看前后,不能任性冲动,你这位置不动则已,一动牵扯无数。”这是在敲她耳朵边了,皇后脸色渐渐煞白,手在袖子里紧紧扣着丝帕,背脊挺的笔直,鼻翼微张等着仁帝接下来的话。
这时候內侍送上香茶,仁帝喝了半盏茶,垂着眼叹了声:“我方才瞧你,憔悴清瘦不少,后掖万事都要经过你手,你眼下身子不好,我已拟旨让贤妃淑妃与你一同治理后宫诸事。”
这就是叫她来吃饭的原因吧!叫谁来辅佐不好,要叫贤妃那个得寸进尺的贱人!
皇后青白着脸,抖着下唇道:“我没无能到要两位妃子协助,陛下还是重新思量思量,再者说,立场历代也没有这样的事情过!我没病到起不来的地步,要是您觉得我无能,大可直说!”她越说心底越是愤怒,又委屈又愤怒。
仁帝慢睇了她眼,一言不发,內侍捧着信函进来,仁帝抽了信抖开摊在桌上。
“你可知道元陌在信里说些什么?”
皇后撇过脸:“能说些什么,无非是些问安又说自己过的很好的好话。”
她这样子犯错了还不认,非得要将她做的那些蠢事怼到脸上,才会服软,想这十几年的夫妻,当初看着张家为助他御极帮了不少忙,这才在先皇后故去后册封了她,如今是年纪越活越大,性子越来越张狂了!
仁帝怒从心起,一掌拍在小方桌上,皇后手边的青瓷莲花酒盅都被震的滚在地上,她自己被吓了一跳,却还不认错的白着脸坐着。
仁帝怒不可抑指着襄王的信:“你自己瞧瞧你的儿子说的什么!他叫我宽恕了你!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样的话!要我宽恕你!你自己做的蠢事到现在还不认?”
皇后脸色死白,帕子挡住脸泪珠滚滚而下,哪怕到这时,她也不肯下跪求饶,仁帝一甩袖子站起在栽绒地毯上踱了几圈,忽地走到案架边,将一叠信函摔在她脸上。
“自个好好瞧瞧你做的蠢事!自己犯蠢还要拉上你的儿子一起作死?!要襄王在刑州伙同党羽,暗养兵卫?这是要做什么!你指使我的儿子来跟我篡权夺位?还是叫他杀了他的弟弟,自己当太子?!”
事到如今,皇后已说不出话来,帕子遮了脸伏在桌上只顾哭泣,仁帝瞧她这幅样子,越看越冒火。
“我给你台阶下!你还不满意,得寸进尺了,好的呢!皇后的宝印你也别收着了,搬去后苑住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