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玄武门时,“团练营”的队列已比最初薄弱了不少,但边兵们惯与残忍的鞑靼交手,在塞外失败被俘就等于要受酷刑折磨而死,他们在这种关头挤出极强烈的求生意志,冒着门楼射下的羽箭和铳弹,一下抢占了玄武门内,迅速打开城门逃出去。
这些残余边兵且战且走,保卫着江彬转向西行,穿越过西苑“太液池”上的石桥时,已经被追兵咬住了队列后尾,桥上展开激烈的厮杀,雕龙的石襕纷纷被泼洒的鲜血染红。江彬没有理会殿后死战的部下,他只知道一定要继续往前走,与亲卫们穿过了园林,又借皇家建在西苑的道观“玉熙宫”作为掩护,终于也成功冲回“豹房”。
身上发上到处沾满血污的江彬,已经许多年没经历这样的危险,逃走了这许多路令他衣衫尽湿,气喘如牛,在殿室中随便抓起一壶酒就仰头猛灌了几口,方才稍解干渴。
“豹房”各宫室的景象甚是诡异:在到处张挂的绮艳绫罗与西域番教画卷底下,是一片恍如天地将绝的末日景象,宫女、方士、伶人乐师与番僧在惊慌地四处奔逃,桌椅器物东歪西倒无人理会,残余的那些“团练营”边兵提着利刃,不是坐在明亮的石地板上疲倦歇息,就是到处寻找粮水。也有士兵开始在宫室中搜掠财物。
江彬见了怒然将酒壶摔去,抓下冠帽扔掉,上前一挥手中砍刀,就隔着垂挂的绸帐,把一名抱着包袱的部下斩杀。包袱摔落地上,滚出一堆踩扁了的金银酒器。
“谁再想私逃,我就斩谁!”江彬猛吼:“要一起渡过这难关!外面还有通州来的援兵!只要守住这里,就能够反胜!”
他伸腿踢走其中一个酒杯,又说:“这种东西你能吃一世吗?真正的荣华富贵就在面前!我们一起去取!”
“团练营”的战士听了颇受激励,也就听从江彬的吩咐,往“豹房”四边各处布防。只是江彬他自己就带着仍存的十几名亲卫,走向“豹房”中央更安全的深处。
他们走到校场旁的一座大石房,那里囚禁着朱厚照生前饲养的各种猛兽。
两列大铁笼内,如今只余下七头虎豹,那是因为猛兽久处囚笼后多会生病,最多只能养个四、五年;而近年朱厚照经常出征,养兽斗兽的兴趣早就大减,所以就只剩下这几头仍然活着。
江彬穿过铁笼间,看见那一双双兽目都盯向自己。它们的眼光已不再如最初入“豹房”时锐利,如今都带着冷漠与疲惫,好像已接受了自己的>11命运。
看着这些困兽的模样,江彬蓦然联想到自己此刻的景况。他猛地摇头,要挥去不吉利的想法。
我不会认输的
然后他就听见“豹房”外围开始传来被攻打的声响。
十几个亲卫站在兽笼之间,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都看着江彬。
江彬盯着阴暗室内的虚空,仔细用耳朵辨别外头的战况。
他听出了变化。
凄惨的呼声突然变得极密。而且不断向“豹房”内逼近。
只有一个解释:有敌人突破入来,而且不论前进和杀人都非常迅速。这样的敌人,他只想到一个。
“走!”他惶恐地说,带着亲卫穿过兽笼之间,奔出石房另一端的大门。江彬才离开了一会,有一条身影跑进了养兽房来。
门外的阳光,反射着他左右长短双刃。
闫胜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在门外已嗅出浓烈的羶气,因此格外小心戒备,并把脚步收慢。
那些困在笼中的虎豹,突然嗅到浓重的血腥气,本能都被唤醒了,原本懒惰卧着的身躯挣扎弹起,在笼中来回走动,全部眼睛都瞧着闫胜,当中透著饥饿的神色。
只因此刻闫胜身上所染的鲜血,比先前又更浓厚。他的头巾早已不知去到哪里,发髻亦散开来,长发之间黏结着已经变暗的血块。那身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