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地问候怀莺,一切都有条不紊,仿佛真是初次相见那样,直到这时,苏泓文还蒙在鼓里,即使怀莺表现出那样的异常神色,可他却一点都没发觉,因为,他根本没心思观察她,他的注意力始终在向峰身上,他是铆足了劲儿去迎合、奉承、巴结、讨好这些当兵的,不敢有丝毫懈怠。虽然说城头大王旗今天走、明天来,换来换去,可要知道,这几路军阀的兵马,就在你的城头,哪一个是好惹的?你还不能指望靠山,不论你上面有多大靠山,也得按规矩来,在什么地头就得说什么买卖,而且是就地买卖就地价,现如今,人家大军在此,你的荣辱富贵,你的头顶乌纱,甚至是你的生杀予夺,都在人家手里捏着,你就得千依百顺。
可巴结归巴结,向峰过于频繁的到访,还是引起了苏泓文的疑虑,他心里一度琢磨,该走的礼也都走了,该送的金银也都送了,这洪副旅长莫非不满足?他是不是还想要点什么?那他也太贪心了!
这天,向峰又早早来了苏宅,他访苏宅,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从不打招呼,弄得苏泓文心里很不痛快,可面上还要强装着“大驾光临,蓬荜生辉”的模样,他亲自来迎接,道“洪旅长快里面请,吃过早饭了吗?”
向峰道“吃过了,县长大人,您少说了个字,副”
苏泓文道“以您的才略,您的功勋,去掉这个‘副’字,是指日间的事,我要是说错了,那说明您的上峰没有识人之能,可算不得伯乐呀”
向峰道“诶,县长大人,咱们不能妄议长官啊”
苏泓文连声道“对对对,您看,我只要把心里话一拿出来,它就成了粗鄙之语,多有冒犯,您海涵呐”
向峰背着手,四顾宅院,道“县长,我常常叨扰,您不会烦我吧?”
苏泓文“很不高兴地”说道“您这就埋汰我了!说心里话,县里有很多工作,我一个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多事情想得不周,也办不来,您要是能多给些指导,这县里的很多事就能办好,我知道洪旅长军机繁忙,所以不敢多打扰,我只怕请还请不来您,怎么敢烦?”他仍是把向峰叫作旅长。
宅子里立着几棵高大的杨树,枝杈上新芽已发,几只鸟儿“叽叽咕咕”,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按着当时的时令,不久后,绿意将会缀满所有枝头,这个春天生机格外浓厚,多年以来,向峰头一次感到这么畅快,春风扫过,他的心也跟着发了新芽。
两人漫步闲聊,在院正中的小方石台旁坐下,苏泓文道“敢问洪旅长是哪里人?”
向峰道“北京”
苏泓文问道“那为何会舍近求远,到晋军效力呢?”
向峰道“我一向是四海为家,更何况,哪里有用武之地,自然就到哪里”
苏泓文道“纵横四海,真叫人羡慕,那尊夫人现在何处?”
向峰道“不敢,我还没有成家”
苏泓文道“以您这样的才识、品貌、地位,爱慕您的女子应该不在少数,尚未成家,这是为什么?”
向峰望着一棵老杨树沉思片刻,幽然道“民国四年,日本趁乱夺占山东,袁大总统虽奋力斡旋,但无奈国家贫弱,最终仍是不得已签下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事后,袁大总统将签约之日定为国耻日……”
苏泓文接过来道“五九国耻”
向峰点头道“没错,二十一条之后,袁大总统曾说过一句话,他说‘期埋头十年,与日本抬头相见’,何等气度啊!我想,不论其他,单凭这句话,袁大总统就足以彪炳史册了,他的这句话,也必将会震古烁今”
苏泓文一抓到机会,马上施展溜须拍马的功夫,道“这么说来,洪旅长不成家,原来是因为一腔报国之志,哎,古人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洪旅长的胸怀,真是让我五体投地!”
向峰大笑道“县长,你这么说我,才真是叫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