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动手了,福龄紧咬着牙关,脖颈上青筋突起,面目狰狞地瞪视着把总,忽有一兵勇从人群中冲出,对把总道“总爷,听说起义军最痛恨这些当官儿的,咱们捉了他献给了起义军,本来是大功一件了,割了舌头,就别扭了,您不如把他的舌头留下来,让他去骂起义军,这不也显得我们跟朝廷划清界限了嘛?”这个兵勇的家庭,受到过玉知县的帮扶,他这是想方设法报恩,搭救福龄呢。
把总捻着胡子一笑,道“对,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他刚才骂老子那么长时间,不能轻易放过他,这么着吧,给我断他一条腿!“,那兵勇又欲劝阻,旁边四五人已经行动起来,断腿比割舌方便,很快,随着福龄一声惨叫,事情就办成了,福龄的脸,倏然间变成了酱紫色。
及至起义军进城,把总忙不迭地将福龄押送到起义军面前,起义军的管带叫张彪,管带一营的起义军,人称之张管带。
把总哈腰说道“管带大人,这就是县衙那个狗官,冥顽不灵!总说咱们起义军坏话,还纠集我们和起义军作对,如何发落他才是?全听您的!”
张虎道“我素来听说,玉知县是个仁慈的好官,别为难他了”,他向福龄问道“玉先生,你在任时,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我想请您继续担任本县县长,只是,本县已不再受清廷管辖,同受革命党领导,你意下如何?”
福龄咬牙道“你们一干叛逆,我岂能与你们同流合污,我玉福龄誓死不叛朝廷,你们杀我也好、剐我也好,休想引我同入贼巢,你记得,朝廷的铁骑早晚会踏平你们,我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给我个痛快!”
张虎失望地摇了摇头,道“革命起义风起云涌,昏庸的大清朝积重难返,玉先生饱读圣贤诗书,应当知道‘人心所向,天命可知’的道理,无须我多言了吧”他转头对一起义军道“给他些钱,让他自己回家吧”
福龄托着一条断腿,北上回乡,沿途所经大半个国家,都在轰轰嚷嚷地闹革命,各省相应,九夏沸腾,福龄抚着断腿痛叹不已,一日,车马行至河南境内,他忽从报纸上看到消息,隆裕太后颁布了退位诏书,福龄潸然泪下,哀痛犹如失去至亲,他托着断腿黯然跪下,向京城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最后一叩之后久久不起。
福龄归乡之后,断腿无法治疗,他耻于世俗沉浮,不愿见任何亲朋故里,就独自搬到东城去住,娶得东城一小商户之女为妻,他尝试慢慢淡忘庙堂之事、革命之事,对自己的遭受,也看开了很多,民国四年,两件突如其来的大事,把他彻底打入了生活的深渊,一是,振青真的死了,死于革命,二是,他妻子死于重病,从那以后,他整个人变得阴郁不堪,他后来没有再娶,也没有回过家,甚至,跟家里所有人断了来往,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煎熬地度日,可能,也只是在世人眼中,他是孤独的,煎熬的,没人真正了解他。
福龄从小就疼弟弟妹妹,可他又常常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振青、怀莺一样被家人重视过,有时他会羡慕,更强烈的时候,就变成嫉妒,一个家庭中,好像所有的疼爱都是向下的,每出现一个更幼小的孩子,这个孩子便会掠夺式地收集家庭成员的关注和爱,包括老大的,这就是当老大最悲哀的地方。后来,他仕途受到革命党重挫,忠君报国的理想灰飞烟灭,有那么一段日子,振青就成了所有革命党原罪的化身,直到振青死去,福龄才从怨愤中苏醒,又马上掉到悲痛里去,这两种感情绞在一起,成为他十几年来化不去的纠葛。
汉民也是头一次见福龄,他恭敬道“大爷您好,我是汉民”
福龄点点头,道“知道了,孩子们,到屋里去陪陪你奶奶吧”
汉生汉民站起来,进去了,他们跪在张氏膝下,张氏摸着汉生汉民脑袋,垂泪道“你爷爷一辈子操劳,该休息休息了,他走的时候,挺好的,挺安详的,没哭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