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难以置信地望着石勒,连行刑用的斧头都不经意间掉下来。底下的士卒开始起了骚动。
见军心已然不稳,石勒赶紧下令即日北返。在动荡之中,石勒的大军于当晚拔营,向北缓缓而行。
而正当石勒军中一片慌乱之际,重返白云坞的新军一方,数日来都在进行着激辩。
关于是否追逃,军中分为两派。
保守派认为,几次大战下来,军队损失极大,且士卒疲惫,不如先以春耕为重,修理军备。
而激进派则认为贼军毁我良田,杀我百姓,必须要报复。
这也算新军的惯例了,一般而言,桓景都会很快拍板决定。但这一次连他也犹豫了。
他心中倾向于在谯地暂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早就想改革军制了。毕竟之前收纳了太多军队,兼之战损严重,现在新军军中军制已经混乱到了崩溃的边缘。
当初自己只有五六百人的时候,以五百人为一营,下设五个百夫长,似乎一切管理都还算轻松。桓景当时甚至因为是自己招人的缘故,这些人都能叫得出名字。
而在成为谯郡司马后,收纳了谯城附近大小坞堡主的私军,也不过两千人。分作四营,自己管理起来也算能够胜任。
后来陈县一战后,刘瑞和王赞加入,军队一下扩增到超过万人。桓景当时完全控制的,只有谯城旁的一小圈地,养不起这么多人,所以不得不裁军。一直裁到六七千人。由自己、刘瑞、王赞三个“股东”分管。
但这就造成王赞手下成了一个独立王国,间接导致后来苦县战败,自己差点被石虎包了饺子。若非刘瑞权力欲不强,愿意交由他指挥,来进行大胆的机动,否则剩余的四千主力就完了。
军队是自己的权力之本,不能再授予他人了,桓景下定了决心。即使交付偏师指挥,也得是新军出身的自己人,或是如桓宣、桓彝之类的桓家人。
所以此次对于新加入的阎鼎军,桓景将他们的编制打乱,散入谯城守军之中。但从这次谯城守卫战中,他感到这样做使得军力被削弱了,毕竟军不知将,将不知军。若非弟弟桓宣表现神勇,或许谯城都撑不到自己回军。
如果要有新的军制,必然要在能够保证军队忠诚的前提下,不削弱下属的主观能动性。除此之外,还要能够适用于这个时空的战术,以及新军特有的屯田需求。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军制如何构建,基本上是以后世的人民军队为蓝本。毕竟在原时空,桓景也不是军迷,对于只是大致知道营连排分别多少人而已。不过后世的制度显然不能硬套,光是如何让后世军制能适应屯田,就耗费了桓景大量脑细胞,更不要说如何用长矛和弓箭来实现三三制这种奇幻操作了。
既然心思全在这上面,关于是否追击石勒的讨论,他自然无暇顾及。
这一天,他又思考了一个上午,整理出了新军制下屯田的细节,此时腹中空虚,正推开房门准备吃饭,突然发现一个人已经在门口等待他许久了——
拉碴的胡须,飘逸的眼神,正是被他之前视作狂士的温峤。温峤不等桓景开口,直接开门见山:
“关于是否追击,内史心意已决了吗?再迁延下去,石勒可要生生溜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