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县建立的行台,这么看来,李矩是长安朝廷的人喽。
但琅琊王和长安的关系却并非和睦。
在寿春时,桓景就曾听说过,琅琊王和东海王司马越关系匪浅,当时刚刚寻获流落江东的东海王之妻裴氏,琅琊王曾以厚礼待之。
而司马邺则本为舅父荀藩所立,背后的荀家与东海王是死敌。现在荀藩居住在陈午与李矩交界的开封,总摄附近的晋人力量。
而现在,因为弟弟与临海公主的联姻,豫州上下早就将自己视为琅琊王在豫州的代表。只要司马邺和司马睿火并,在豫州的自己必然首当其冲。
难道,李矩,乃至背后的整个长安朝廷把自己当作潜在的敌人了?
如果张平是被李矩说降,那么洛阳以东,阳夏以西的广大区域名义上都成为了秦王司马邺的部属,而自己则成了豫东一隅的孤军,又只拥兵万人,还将兵力分散去搞什么土断,看上去确实是个软柿子——难怪陈午和张平都想乘机偷袭自己。
只是,不知道李矩是怎么想的。
难道,陈午和张平统一行动的背后,竟是李矩的主意。
他突然想起,几日之前刚刚换班来到他身边的侍卫,那人之前正好是个荥阳来的流民。于是他赶紧将那人唤来中军营帐。
桓景开门见山。
“你之前在荥阳待过,想必知道太守李矩是何许人也吧。”
见桓景突然问起李矩,侍卫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眼中仿佛放着光:“那是当然!李太守是内史您一样的好官啊!那可是荥阳的及时雨。”
“说来听听。”桓景将侍卫扶上了一旁的座位。
“一个好官往往要做到保境安民吧。
“我们先说说保境吧。当初,石勒进攻荥阳,李太守让老弱之人进入山中躲避,把所有的牛马都散放在山谷,预设埋伏等待贼军的到来。
“那群贼军都贪得很,只顾争先恐后地追取牛马,却不料李矩的伏兵齐出,高声呐喊,顺着山势一路杀过去,那帮贼人被李太守略施小技就杀得满山满谷,贼首石勒也只好退兵。”
这似乎只能说明李矩军事能力出众,桓景心想。于是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还有别的事情么?”
“那自然是安民。当初战乱之间,荥阳饥馑,李太守大发仓廪,救了很多流民。
“另外,在打败石勒后,李太守曾经获得贼军虏掠来的大量妇女。当时大家都认为要把这些妇女留在军中。但李太守坚持认为这些女子都是国家的臣民,于是赐予她们盘缠,将她们都送回了家。”
“李太守那么好,怎么会让你流落到我们谯国来呢?”桓景有些不服,言语中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嘲讽。
“之前,绝对没有贬低内史的意思。”侍卫闻言,以为内史有些不高兴了,连忙道歉道:“至于为什么来到谯地,王弥攻破洛阳的时候,我也被王弥强征。知道后来王弥被石勒所杀,我才从贼军中逃出来,投奔内史您了。”
桓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暗暗地咬了咬舌头——今后一定得注意言辞。不过既然能让自己都一时失态,想必也是因为见到了如此出色的人物,生了比较之心吧。
他命左右赏了侍卫几斗粮食,将他打发走了,自己却在营帐中踱起了步子。
虽然现在自己也可以选择急攻张平,也必定可以拿下。但这样就宣告自己和司马邺的长安朝廷势不两立,彻底沦为司马睿在豫州的打手。桓景并不想晋人自相攻伐。
而如李矩这般高尚之人,在乱世中可不多见了。以李矩的才智,必然能明白,当下的真正危机,是北方的汉国,而不是豫州的自己。那么只要约定共同抗击敌人,自己和李俊或许依然有希望联合。
可惜温峤不在,自己没有什么靠谱的说客。还是只能靠书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