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从半个月前,北地郡沦陷的消息传来,荥阳已经很久没有收到长安方面的消息。北地郡是长安的东北大门,现在刘曜估计已经兵临长安城下了。李矩既然说要将洛阳围上一阵,想必是存了放弃长安的打算。
但是决不能坐视长安沦陷——至少不应该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桓景明白,虽说历史上长安在前几次进攻中被成功守住,但是似乎是次次都是惊险获胜。如果自己不出全力,也很难保长安不失。而一旦长安沦陷,源源不断的匈奴军队就会回师东进,司州和豫州作为最前线,就岌岌可危。
何况,自己和祖逖本来就是打着北伐的旗号,如果不能援救长安,还算什么北伐军呢?
“李太守”,桓景不打算用什么道义、家国的角度来说服李矩,毕竟如果李矩没有这些信念,也不可能在司州支撑这么久:“请相信我,长安城尚且坚固,而且关中还有司马保,凉州还有张轨,即使失利于一时,也能像去年那样把长安收回来。我们并不是为了救长安一座城,而是为了救整个关中。
“而救关中,也是救我们自己。只要关中尚在,关中、河南两地互为犄角之势,胡虏两面受敌,只能疲于奔命,这样在河南之地的我们才能有喘息之机以收纳流民,将荒废的田地重新种上粮食。”
现在盟友缺乏的,正是对胜利的信念,那么就得告诉他,此战无论如何,都必须达到目的,也必然能达到目的。
果然,李矩听完这番话,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粗糙的大手猛地一拍膝盖:“是是,关中得保住,得保住!”
他将手指指到几案上地图中的一个小点,那正是洛阳城:“只是如果不围城,我们有什么办法让洛阳快速归降呢?”
要怎么办呢?
桓景盯着眼前几案上的地图,又想起了赵染在洛阳城楼上漫天要价的样子。看来这家伙对官位是有执念的,倒不如就坡下驴,好好利用这一点……
“对了,胡虏最终给了赵染什么官职?”
“先前是冯翊太守,后来关中收复之后。胡虏又让他做伪洛阳尹。”李矩左顾右盼,心中焦躁,担心桓景会答应赵染的条件:“现在此人竟妄图直接成为司州刺史,实在是目无君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桓景轻轻咳一声,打断了李矩激动的发言:“如果就让他做个司州刺史又如何呢?”
李矩一愣:“那自然是万万不可,且不论司州刺史是我们顶头上司,这种墙头草,如果又投靠胡虏可怎么办?”
桓景微微一笑:“胡虏围攻长安,司州到长安路途断绝,表奏司州刺史的使节怕是要走上很久吧!何况,我们只说了表奏,又没保证他赵染的安全。”
李矩恍然大悟:“你是说,趁着使节去长安的路上,把还没有成为司州刺史的赵染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桓景微笑着点点头。
有假意投降,那么也就有假意接受投降。
按照先前李矩的描述,赵染强行要求做司州刺史,并非是想独霸司州,毕竟凭他那些兵也不能服众。这么看来,漫天要价的原因其实很单纯,就是为了要个官当当。那么只要自己奉上表奏的信件,再辅以谦卑的言语,赵染一定会上当。
其实就算直接假意杀掉已经成为司州刺史的赵染,完全没有君父观念的桓景也没有啥心理负担。但李矩毕竟是史书上有记载的忠臣,犯上作乱恐怕不是他能接受的。所以才要绕个圈子,选择在这个表奏的空档期干掉赵染。
商议已定,当晚就桓景和李矩就分别以豫州司马和荥阳太守的身份,像模像样地拟好了一份送给长安的表奏书。
第二天由郭诵发给赵染过目之后,郭诵被赵染以隆重的礼节送往长安。洛阳城门大开,赵染遣使前来,说是已经准备好迎接荥阳来的军队入城补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