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军士休整完毕,桓司马何不乘势即刻进军平阳?”冉良正处在少年之时,血气未定,见到乡亲们如此踊跃,也是心潮澎湃。
桓景心中百感交集,他本来就没有做攻城的打算,只是为了吸引汉国的兵力,减轻长安方面的压力,这才进入平阳境内。按照原本的计划,一旦收到长安撤围的消息之后,他就打算回军了。
但这样的话,当地晋人就被抛在身后。自己虽然从未做出过承诺,此时却好像背叛了他们似的。他望向李矩:
“李太守,民心如此,实在出乎意料之外。可是我军并无攻取平阳之意,足下也是早就知道的。若是待胡虏主力归来,我军又得撤出此地,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此地晋人怕是要被胡虏报复。”
李矩会意,苦涩地点点头:“的确如此,但战争就是如此,苦的永远是百姓。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做的,无非带几个人回去罢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冉良一脸激愤,但也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沉默许久的桓宣发话了:“可以带几个人回去,也可以全带回去。”
“这是何意?”桓景、李矩不约而同地问道。
“从前武侯北伐,每次撤退之时,必然拔取当地居民回汉中,充实当地人口。而东吴几次北征,虽无一斩获,但也截取了不少人口。现在此地百姓心向朝廷,而洛阳、荥阳荒废,正需要人口。若是我军殿后,待百姓撤回洛阳,最后再撤军,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众人眼睛一亮,这个建议既能充实司州的人口,又能够让当地亲晋的势力不被秋后算账,确实是一条妙计。唯一的风险,只是新军必须殿后于此地。
“好,就这么定了。”桓景决定依言而行。
于是接下来几日,新军只是驻守原地,而他们身后,数千家当地百姓,正乘船前往司州。而刘聪见桓景驻守在山上,也并未发起进攻,双方只是对峙着。而前去联络刘琨的郭诵并无消息,看来争取刘琨的援军,并非是什么可行的计策了。
时间来到正月二十二日,桓景与平阳守军已经对峙了半个月有余,当地军民几乎已经撤退地差不多了,桓景打算再过两日就回军,毕竟两天前,长安方面刚刚传来消息,刘曜撤军了。
这个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战略目标终于达成,打了这么久的仗,又有回豫州种田的希望了。而忧的则是,刘聪从长安腾出手来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只是,刘曜虽然善战,还不至于这么快到平阳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再一次朝西望去。
在天边低垂的层云下方,突然出现了成群的骑兵。
“桓司马”,冉良慌慌张张地跑来,“驻守端氏城的王仲坚来报,在送完最后一批百姓之后,归来途中,端氏城南突然出现大批敌军。王校尉他……”
“他怎么了?”
“他见敌军势大,自行决定弃城向主力靠拢。”
桓景正欲发火,余光一瞟沙盘,端氏城正处在沁水河边不远处。这是自己来时的路——敌军有将自己团团包围之意。王仲坚的决定是正确的,先集中兵力,再谈下一步。
而眼前的骑兵似乎也不在少数,看来敌军主力已经回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