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高肃确实提过有个条件,只是他以为是忠于晋室,所以立刻反驳了,却没想到另有其事。可还有什么比天下归属更重要呢?
“老高说罢,反正我也是你砧板上的一块肉,你怎么说,我都只能答应。”
“那好,我提醒你”,高肃一字一顿地说:“幽州士民是你的根基,请体恤他们,而不要只是依靠鲜卑人。”
就这?王浚差点说出口来。憋了一会儿,才迟迟道:“我如何不体恤爱民?而那鲜卑人都是化外之民,现在不过是为幽州百姓看家护院的狗,平日敲打敲打,就听话得很,有何需要提防的?”
“你问问他们,看看你是不是体恤爱民?”高肃手指身后随他出城的幽州士族:“至于鲜卑人?等你回到蓟城,就应该明白了。”
在后方幽州本地人愤怒的目光下,王浚羞赧地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此刻,高肃已经知道王浚即使有所醒悟,恐怕也积重难返,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人身上。那桓景常说一句话,“良言难劝该死鬼”,也不知道是什么三坟五典来的典故,眼下却十分应景。
可是,如果就此杀掉王浚,蓟城群龙无首。鲜卑骑兵在段末柸的带领下,手握蓟城最强的军队,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那么这样一来,蓟城必然落入鲜卑人的手中。
以段部鲜卑的脾性,当年邺城的惨剧,还会发生吗?高肃心中一凉,不敢想下去。
“王彭祖(王浚的字),只要你指天发誓,善待百姓,疏远鲜卑,我就放你走!”
王浚懒懒地抬起手,瞟向身后的幽州士族,这才不情不愿地指天发誓:“天地为鉴,我王浚此番回到蓟城,必然善待百姓,将鲜卑骑兵逐出幽州。”
“好!那我就放你走!”高肃将匕首一挥,隔断了王浚脚踝处的身子。
王浚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两步,回顾道:“老高还是执意弃我而去?”
“我受汝外甥所托,如今各为其主,恕不能为君送行。”
王浚咬着牙,径往东方蓟城方向而去了。而此时高肃一声令下,司州的使节与幽州的逃人也纷纷上马,按照原来计划,应该是向东南,进入冀州刺史邵续的地界,然后从祖逖所辖的豫州回到司州。
但行动前不久,赵老六接到了冀州方面的情报,邵续再次被石勒击败,冀州动荡不安,看来如今东南面看来是走不通了。
众人商议之后,迅速了计划,尽弃辎重,沿着燕山向南,走太行山小道,以图尽早返回司州。
“高公,你知道王浚不会按你说的做,为何还放他走呢?”启程之前,郭诵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高肃向东望了最后一眼:
“鲜卑人天生如狼,但目前观之,他们还是王浚的狗。狗主人在,狗还不敢妄动;狗主人死了,狗就会恢复狼性,开始咬人了。所以不得不让狗主人多活一些时候。”
他随后长叹:
“不过,以我观之,即便如此,这狗主人也没几天可活了,我大概是此生再也看不到幽州了吧!”
逃亡的队伍一路平安,身后并无追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