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低眉一看时,信使的竹片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全是字。有问了一遍钱粮发放的细节,这个信使居然对答如流。刘遐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这小呆子还是有一点好,做事也算认真负责,于是他反而开始对这信使有了一丝好感。
信使探问完村中之事,又亲自查验了村北沟渠中蝗虫的尸体,这才放心离去。
望着信使远去的背影,刘遐愣了愣神,忽然转身面向田野,田野上蝗群飞舞:“我们来战一场吧!”
他余光扫到从洛阳送来钱粮的驴车,想起信使竹片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感到背后又充满了力量。
第二天傍晚,桓景在洛阳府静待,卞壸坐在一旁。
这几天河内郡的蝗势愈发猛烈,当地的军民早已尽显疲态,据尚虞备用处来报,各地的“灭蝗无用论”渐渐起势。将百姓分为保甲,并用亲卫奔赴前线压制的方法能让百姓勉强行动,但是却不能影响百姓心中所想。长此以往,局势肯定压不住。
所以,前日刘遐带来的消息,是一剂难得的强心针。
桓景翻了翻张华留下的资料,这才知道在原时空,刘遐原来也是东晋名将,不禁有了将他收纳到麾下重用的想法。他打算让刘遐从村子里回来,给河内还在遭受蝗虫肆虐的村子做个榜样,巡回各处指挥灭蝗的同时,更可以一个灭蝗成功的活例子鼓舞当地的士气。
可是,从刘遐那个村子匆匆赶回的那个信使,居然说刘遐不愿意回来,这就让人大失所望。刘遐怎么是个如此不识大体的家伙?史上说过刘遐也是可以比拟关张的猛人,难道是在摆谱?
桓景找来卞壸,倒是要好好问个究竟。如果刘遐真是如此不尊号令之人,即使真有才能,也不敢重用。而且这个信使,居然将刘遐抗命这么严重的事情,平平放过了,也该好好问责一番,说不定他和刘遐有什么勾结。
信使此时已经站在堂下,背上背着一个背篓。
“刘遐如何抗命不来?”
“恕在下斗胆之言,不是抗命”,那信使微微躬身,声音却不卑不亢:“村中尚有蝗灾残余,刘遐脱不开身。”
这信使居然敢为刘遐开脱,看来或许刘遐真的是在村中有事,而不是摆谱。桓景神色稍稍舒缓,偏头和卞壸对视了一眼:“卞长史,这可是你的手下?”
“正是”,卞壸点点头:“此人叫殷羡,兖州陈县人,从前因为躲避石虎逃到了谯城,从前也算是士族出身,颇通文墨,现在在我府上担任一个书记官。”
殷羡?又是个熟悉的名字。
“你既为刘遐辩护,可是刘遐如果不来现身说法,蝗虫可以被扑灭的说法,又怎么能够让河内的百姓信服呢?”
殷羡放下背篓,将背篓口朝下倾倒,却倒出来一地的竹片:“在下将刘遐在村中的策略与事迹都记述在此。想来桓刺史只是想亲自探问刘遐,并且将他送往各处提振士气。这些竹片粗略记载了些村中情况,刘遐无需亲自前来,只要这些故事四散传播,亦能提振士气。”
桓景命左右传来竹片,只见竹片将村中概况、刘遐治蝗的策略,记载得明明白白。
他心中窃喜,自己手下靠谱的文官本来就缺,如今自己官吏序列中竟然还有自己从前未曾发现过的人才。此人在卞壸手下干过,忠诚程度毋庸置疑,又是个士族出身,将来可以大用,没想到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埋没这么久。
“那你来说说,刘遐人都不在,靠这些竹片,如何让百姓信服?”
“文字若是形象,又如何需要本人亲自到场”,殷羡扬眉道:“久闻刺史有所谓印刷之术,我们可以大量印刷刘遐之事,发送河内各地,自可安定庶民之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