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籍把司马光带到西北,并非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真心实意要栽培他,倚重他。所以一到并州,庞籍就让他独挡一面,去麟州指挥军务。
在这个年代人看来,自己只要把儒家经典读通了,就可以样样大拿,无所不能了。司马光七岁就能讲《左传》,到现在三十几岁,肚子里的经书比谁都多,就此他也认为自己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只是一直没机会施展。
西北的辽阔天地,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所。司马光终于可以一显身手,自然摩拳擦掌,誓要在麟州大干一场,像诸位相公那样建功立业,早日宣麻拜相!
一到了麟州,他就迫不及待的去前线巡视。当时宋夏两国以屈野河为界,河东是宋朝的、河西是西夏的。但到了前线后,司马光发现,至河西白草平,数十里无寇迹,也就是西夏兵都不见了。
这时,光光那颗充满知识的大脑袋,马上浮现出相应的信息——屈野河西,曾是大宋的耕地,盛产粮豆,后来宋军无能,这一片就被西夏夺去,成了党项人的牧地,肥田沃野,牛羊成群,端的是一处宝地。
那一天,光光盯着屈野河西看了很久,心中飞快的盘算起来……如果能夺回这片领土,便是为大宋立下一件奇功。以儒者之身而立下不世军功,世上还有比这更快意的事么?
回来后,司马光便写信向庞籍建议,趁敌人离去,在屈野河以西地带设立两座城堡,以据其地。然后募民垦屯,缓解河东粮贵而依赖汴京供给的困局。这个建议很是诱人,但这跟庞籍以稳为主的大方略不符,所以老相公十分犹豫。
麟州这边,等不到上级的回复,决定发起一次大胆的试探。给上级增加决策的信心……司马光便和知麟州武戡、监军宦官黄道元、钤辖郭恩几个一合计,决定派军队以巡边的名义偷偷过河,前往屈野河西侦察敌情。如果没问题,便准备建立前出阵地,等待后续大军跟上。
结果黄道元和郭恩轻敌冒进,在西岸断道坞遭到西夏军队包围,全军覆没。黄道元被生擒,郭恩不肯投降而自杀。此役宋军一千四百人马。一个都没逃回境内。一半被杀,一半被俘。投降的人中,有个叫李清的小军官。后来成了宋夏两国间极重要的人物,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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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惨败,是宋夏两国停战以来的首次。而麟州守军没有军令。乱纪妄动,丧师辱国,朝野震怒,自然要一查到底。御史张伯玉受命前往调查,一到并州,就立即解除了庞籍兵权,要求他交出所有军事档案。
庞籍知道自已肯定完了,心里自然怨极了光光。但他知道,司马光虽然打仗不灵光。但才华在别处,将来一定能成气候,何必要把他也牵累进去?还不如给子孙留一段善缘呢。
于是就把司马光的来信和报告都烧了,自己承担了所有责任。
张伯玉这种鸟御史,玩不过庞籍这种老军头,最后只好给他定下两条罪名,指挥不当。隐匿档案。然后向朝廷建议,庞籍已老,应该退居二线了。结果庞籍被贬知青州,至此再无起色,不久便病死了。
而麟州知府武戡也被发配江州。
只有司马光不但没事。还被调回京城做太常博士。但光光不领情,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接连上书,严正要求朝廷‘独治臣罪,以正典刑。’但人家都不信他的话,以为他是在作秀,甚至有人说他,是‘借机以沽名钓誉”‘故作姿态,博取美名’。
司马光与王安石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君子有度’。见自己三番上疏请罪,都没人搭理,便不再多话,准备厚着脸皮回京城上班……他对庞籍自然心怀歉疚,给他写了几封信,表示自己的歉意,但庞籍至死没回过他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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