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敌我(1 / 6)

清晨,薄雾缭绕的井边,透出些许宁静安详的氛围。

“国师这是.没睡?”

还称得上年富力强的宋礼打着哈欠,走出县衙属于自己的卧室,却惊讶地发现姜星火正在晨读。

“诏狱里睡了大半年,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委实睡够了。”

姜星火随口解释了一句,复又继续朗读着手中的书。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宋礼虽然在洪武年间以国子监生的身份入仕,但博览却颇为庞杂,“咦”了一声问道。

“这是王荆公的《读〈孟尝君传〉》?”

“自是如此。”

姜星火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正是王安石的《临川先生文集》,单手倚着井沿,笑道:“大本如何看待此文?”

两宋以降,虽然王安石名声一直不太好,但是身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人在文学上的造诣确实无可置疑。

此文全篇只有四句话、八十八字,但议论脱俗,结构严谨,用词简练,气势轩昂,被历代文论家誉为“文短气长”的典范。

故此,宋礼诚实答道:“寥寥数语,气势纵横。”

言罢,看着姜星火单手倚着水井边缘的样子,宋礼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别掉进去。”

可谁料,姜星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叛逆期到了,非但不听宋礼的,反而整个人都拿起书,站到了井口边缘上。

晨风拂来,姜星火青衫磊落,哈哈大笑起来。

“大本谬矣!”

宋礼一时微微诧异,不解道:“此言何解?”

须知道,一生立志革新变法的王安石,十分强调文章要有利于‘治教’,要有益于社会进步。他曾说‘治教政令,圣人之所谓文也’,又说‘且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已’。

而且《读〈孟尝君传〉》作为一篇翻案性的论说文,并没有冗长的引证,长篇的议论,仅用四句话八十八个字,就完成了立论、论证、结论的全过程,就是为‘有补于世’而作的。

所以,宋礼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谬在何处。

“我且问你,改革变法,这些文章是写给谁看的?”

“自然是”

宋礼方要回答,忽然顿了顿:“自然是要写给天下人看的。”

“你呀,你呀,心里还是对士大夫那一套念念不忘。

姜星火展开双臂,沿着井边如同顽童一般小碎步走着,这种强迫症一般的不适宜感,让宋礼看得心头直突突,只感觉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

“什么是天下人?”

宋礼这回学乖了,近些日子耳濡目染之下,他当然知道国师这套“民为邦本”的治国理念。

于是,试图顺着姜星火答道:“老百姓。”

姜星火从井边跳了下来,手里的《临川先生文集》被卷成一捆。

“士农工商,皆是天下人。”

见姜星火从井边跳下来,宋礼心头既然舒服了,便也回过神来,无奈问道:“国师到底要说什么?莫要打哑谜了。”

“意思就是,士农工商,谁是我们变法的敌人?谁又是我们变法的友人?对敌人要怎么反驳其污蔑变法的错误言论?对友人又该如何解释变法到底在变什么东西?”

“第一个,给寻常农人写来看的东西,不要这种。”

说罢,姜星火指了指被他扔在井边的文书,县衙小吏倒是费了一番心思,想要在国师面前表现一番文采,所以书袋没少掉,可惜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