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风劲,细雨霏霏中,城外旌旗的猎猎声此起彼伏。
灵州城头,李彝殷双手分撑女墙,脚下成箭步式,身子前趴,却把头用力的向前伸劲着,远望去,其状仿若肥胖的老鳖。
良久,才把势子收了,却又耸肩缩脖,把头不住的摇晃着,骨头咯吱声有节奏的响起,最后长舒一口气道:“苟日的汉女,手上半点劲也没,让捏一下肩颈却如猫舔,唉!”
米擒乃常大笑:“你该让她们用脚踩,她们的脚和手一样的灵活,就你这身板,爬两个上去也没问题。”
“老了,哪还有如此好精力,倒是你,酒能少喝便少喝一口吧,一大早的便是满嘴酒味。”
“若不喝酒,勿宁死。某说,绥州失陷了,你为何毫不在意一般?”
“城既失,着急有什么用?只要统万城在,这灵州城在,逆秦吃下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再说了,有光睿他们在,逆秦想再进逼,也未必有多容易。”
“那……我们就在这城里呆着?某家骨头早痒了,要不让某来冲一阵?”
李彝殷接过近侍呈上的布巾,细细的擦着湿手,目光却锁定在城外那杆高大的“向”字帅旗上,“城外那位,当年其坐镇延州时,你我就吃过苦头,而后战高平,征淮南,平西蜀,去年更是一举大败中宋大军,向训这头老虎的屁股可不好摸。”
“老兄弟呀,你可是我族的莫宁令呐,怎可涨他人威风,前几次儿郎们与其先锋战,可并不差。”
李彝殷笑笑:“总之,我们依城而守,又舒服又省力,他不来攻,那正好,看谁拖的起,拖到对方成软脚羊了,我们再如狼入圈,岂不更好。”
米擒乃常重重的朝城外呸了一口浓痰,方抹着嘴道:“得了,一切听你这莫宁令的,可你别忘了,契丹那位老家伙,还在等着你的答复呢。”
李彝殷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双手负后,缓步下城。
党项举族皆兵,自是不假,眼下灵州城内城外驻扎之兵力,论人数,倍数于秦兵,如今春暖花开了,人人都想着早打完了好回家,这样的事情,他也想,可拼不起,哪怕一个弱小的负赡兵,也是家中的顶梁柱。
义气之战固然爽,但却最是要不得,要打,必须利益为先。
契丹使者打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不就是想坐在城头观风景,看一看党项与西秦的真正战力么,真把我勇士当刀子也行,关键是能拿什么来换,而不是既不挡雨也不遮阳的西平王之帽。
这样的帽子他多了去了,前晋、前汉、前周,以及现在的中宋,哪一任中原皇帝登基,不给他送顶帽子来,多你契丹一顶,真不稀罕。
他心里是这么想,但脸上可不敢有半分怠慢之色,因为那位化名耶律敏达的契丹使者,真实身份乃南院大王耶律挞烈,不仅位高权重,更是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牛逼人物。
其年四十未仕,一出仕,即从边军将领窜升到南院大王。当年前周攻伐太原,其率兵往救,先败周将郭从义,再胜周军尚钧部,于忻口遇先锋使史彦超,十分骁勇锐猛,耶律挞烈略施诈败之计,便引得史彦超轻骑入围,将其部杀了个一干二净,只这一战,几乎便破了太原城下的危机。
耶律挞烈不仅军略出众,治民也十分得法,其在任上均衡赋税劳役,鼓励农业生产,使得大量部族民众归化,饶是周廷出尽招陷蕃民众之策,但治下户口数量还是越增越多,物阜民丰。
此番,以南院大王之尊亲自前来,显然是被去岁秦兵大胜宋军的辉煌战役惊动了,可惜,来到了灵州这最重要的前线,真正有规模的大战却未见到一场,这对日理万机的耶律挞烈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见过上国大使。”
“西平王客气了,请坐。”
耶律挞烈须发皆已雪白,身材骨架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