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双方何故在此互相杀伤,那些人既已遭到围困,迫使他们投降也就是了,何必定要赶尽杀绝,平白地造此杀业,有伤天和。难道你们就不怕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永苦去吗?”
那位武官听了他的话之后,皱着眉头不知所云。
忽然,他仿佛灵机一动般地想到了什么,扭头朝身边的一个武士吩咐了几句,那武士答应了一声,便召唤了另外几名武士,一齐转身跑进后边的庐舱里去了。
眨眼的功夫,那名武士手捧着笔墨纸砚跑了回来,另外几人抬来了一张小条桌和两把椅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武官的面前。随后那名武士把笔墨纸砚搁在了桌上。
那武官对着张梦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梦阳猜不透他的用意,便老实不客气地一摆手,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武官待他落座之后,方才在他的对面坐下,拿起笔来在铺展得极为平整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写罢之后,将纸面翻转,推到了张梦阳的面前。
“原来这厮不会说汉话倒会写汉字,这是想要跟小爷我笔谈来着。”
原来,朝鲜半岛自古便深受中原汉文化的影响,用汉字来书写韩语发音的习惯,已经延续了千年之久。
故而贵族和士大夫阶层会说汉话者所在多有,即便是不会说汉话,识得汉字之人在国中也是相当普及,而且人人能写一手漂亮的汉文书法,成就之高,丝毫不输于中原的汉人士子。
张梦阳所碰上的这位武官,即是出身于古新罗的李氏贵族家庭,拥有一定的汉文修养,在尝试着与张梦阳言语交流无法沟通之后,便想出了这一笔谈的注意来。
张梦阳拿眼睛一扫,见那张纸上写的是:“请问阁下是何方仙人,来到鄙人的船上有何见教?”
张梦阳见这个棒子写得客气,心中便对此人去了三分敌意,从他的手中接过笔来,在纸上也写下了一行字:
“在下不是神仙,乃是在大金国爵封郑王的完颜杯鲁。请问跟你们作战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以为既然想要化解双方的矛盾,就要本着相诚以待的原则,与之推心置腹地协商交流,用不着以谎话相欺。
何况,眼前这人虽是武官,却是一脸的正气,所书写的字迹也是标准的蝇头小楷,书卷气爆棚,与自己的那几笔臭字强得简直是霄壤之别。
看看自己的字,完全就是拿着毛笔写硬笔字,连基本的横平竖直都做不到,点画形如墨猪,歪歪扭扭,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算是狗爬只怕都比这要强些。
至于章法,那更是无从谈起,只能勉强认得出写的是些什么而已。
就这样的臭字,还敢在人家面前自承是仙人么?那还不得被人家笑掉了大牙?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自承是一介凡人,开诚布公,或许倒能取信于人。
反正金人只不过是个军事上的暴发户,迅速地崛起成为雄长北方的大帝国,文治方面还暂时处于半开化状态,藩王贵族等不通文墨,写出一手狗屁不通的破字来,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即使是人前出丑,贻笑大方,那也都顾不得许多了。
张梦阳看了看自己的狗爬字体,再看看人家棒子那一手娟秀工整的小字,深为自己身为中国人却丢了中国人的脸而悲哀不已。
单从这一手字上来看,人家对面的棒子才更像是中国人,自己却像个狗屁不通的棒子,不,棒槌!
这也使他认识到,只有继承了中国文化的人,才配称得上是中国人。如果空流着中国人的血液,却对中国文化毫无继承,甚至是一窍不通,那也不能算是中国人。
那顶多只是一个生着中国人面孔的野蛮人而已,那样的人活在世上,反倒是中国的耻辱才对。
正如孔夫子所说的:夷狄入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