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个小事。
韦姑婆老两口,赵大强三口,再加下赵云妮,全家六口人,只有十亩地。一年到头不过产出三千斤粮食,这还得是好年景。
秋税要交田租、地税,甭管是否颗粒无收,每年都要交六百斤粮食。夏税收的是人头税、杂税、劳役税,也要三两银子。
剩下的两千四百斤粮,不过是刚够全家嚼裹儿。好在,赵云妮他爹有一手好木匠活,一年也能赚个十余两银子,因此过得就比别家强些。
至少打赵云妮记事起,家里可没挨过饿。年景好时还可以均出粮食,换些瓜果饴糖回来给他们兄妹吃。
只按赵家的十亩地论,若是挂靠在贺举人名下,每年可省六百斤粮食。而且还可以免夏税。这可就是省了九两银子!
举人可免四百亩地税,以及家眷的劳役、杂税等等,这可就是三百六十两银子!这就是举人老爷的身价!
什么都不用干,光这身份就值得银子!
当然了,挂靠在举人名下的农户也不傻。省下的银子要都给了举人老爷,还和给朝廷交税有什么区别?
因此,这些银子自然只是拿出一部分,上交给举人老爷,当作庇护的酬劳。一般是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韦姑婆听赵云妮说,那贺举人的四百亩特权,都归赵家,那可就是白送数十两银子嘛!这就怨不得她有些不敢相信了。
要靠自家男人给人做木匠活,那得五、六年才能赚到!
赵云妮笃定的点点头,“那是自然,他们母子在咱们县又没有田,想娶我自然得拿出些诚意。贺伯母亲口说的哩!”
“本来嘛,她儿子手上残疾,我好好的清白人家大闺女哪会嫁他?还不是看在他举人老爷的身份,想着能带携爹娘、大哥一家,我才委屈着?”
赵云妮说着说着,脑中闪过贺玉荣形如鸡爪的右手,心中着实也有了三分委屈劲儿,眼泪都滴了两滴下来。
韦姑婆看得心疼不已,赶紧好言安抚。本想也掉两滴泪下来表达自己对女儿的爱护,只是想到那四百亩田可以免税,嘴角压都压不住的往上翘。
韦姑婆只得念两句佛,换了个方式哄,“妮子啊,知道为啥你打小便被爹和娘宠着吗?你还没满月时,就有瞎子给算过卦,说你不是农家妇的命!”
“娘也不识几个大字,笨想着,既然不是农妇的命,那自然不能让你干些田里的活,可不得娇养着?你想想,打小你可干过啥累活?”
赵云妮被她娘说得心里热乎乎,虽然韦姑婆其实更宠儿子,但对她也确实不错。她小时提起扫把,韦姑婆都赶紧抢过去,说小女孩家肉嫩,不能干这活。
尤其瞎子给算过卦这话,让赵云妮心中大喜。果然啊,就说自己不是那贱命!
韦姑婆见她脸上有了光彩,又细细的讲些旧事。末了,她才感慨,“我本以为小叶发达了,也是你的机会来了,想不到原来是应在外人身上!”
“不过也得感谢人家小叶姐妹,你若不是去府城,终日躲在村里,哪遇得见落难的举人老爷?”
赵云妮撇着嘴冷笑,“你还真别为她们说话。该我的就是我的,跟她们有何关系?娘,你都不知道,小绢那死丫头,还想跟我争萧秀才,如今我可不稀罕了。”
“我听贺伯母说了,这天下的秀才少说几十万人,可举人老爷才万把千的,那可是万万里挑一的人尖子!”
韦姑婆咧着嘴附和,“那确实,真真是好女婿!只是咱家统共就十亩地,剩下的三百九十亩,可得好好掂量掂量,给谁不给谁得有个章程。”
赵云妮轻蔑一笑,有些慵懒的半躺半卧在铺盖卷上,“这些事你和爹拿主意就成。无外乎把这好事让给那些和咱家关系好的,舅舅家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