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一瓶冷清的梅花整整大半下午,萧月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只是迷迷瞪瞪地歪在那张美人榻上,然后就睡着了。我梦见了下雪,纷纷扬扬的雪漫天漫地地飘落下来。好像回到寒冷的南城,滴水成冰。陈尘围着一条大红的围巾,笑得极灿烂,走过冰封万里的河面……
我心痛万分地抓着他的手臂,哀哀而泣,“陈尘,陈尘!”我大声叫着,眼睁睁看着那少年掉进那巨大的冰窟窿里,我彻底失去了他了。
“阿宁!阿宁!”陈烟拍着我的脸,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陈烟哀凉的眼睛,“怎么睡在这里?”我握着自己冰冷的手臂,摸了摸冰冷的脸颊,湿漉漉的,不知道在梦里哭了多久。
陈烟坐了下来,把我揽在怀里。“怎么又哭啊?”他叹息着。
“倦了,等你许久不来,就睡过去了。”我蜷缩在他怀里像一只受伤的猫儿,眼角挂着晶亮的泪滴。
“怎么啦?又做噩梦了?”他低头,温润的唇猛地贴了上来,沁凉的鼻尖撞在我鼻子上,强悍地叩开我的齿关,霸道地亲吻着,我伸手用力推开他,喘息着,心潮澎湃。
“宁宁……”他看着我,双目灼灼。“你怎么啦?”
“我梦见陈尘了……”我靠在美人榻上,瑟缩着,泪流满面,心里一阵一阵地痛着。看着他,我就想起他。于陈烟何尝不是呢?看着我他如能不想起他弟弟是因为我才命丧黄泉?
“阿宁,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背,长长地叹息着。待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却定定地坐着,任凭手机一直空响着。铃声断掉,又响起。
“你有电话……”我抹净泪水,起身,往里屋走去。
陈烟接了电话,声音低沉地叫了声,妈!我浑身的血液立刻冰冷,颤栗地坐在床前。
窗帘飘忽,寒风凛冽,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我叹息如烟。窗外院中那肥硕的芭蕉叶耷拉着,发出簌簌的声响。是……下雪霰了?我光着脚走到窗边,竟,真的下雪了。南国极少下雪,清城深山之中气温却比外面低上一大截。身上衣衫单薄,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拿起手机,拍下那雪落芭蕉的景致。发到日志中,配文: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内心无比哀怨悱恻。
陈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外面传来,或高或低,或激烈或平缓。他在吵架,和他的妈妈,怒不可遏。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狂怒,暴躁,像要啃噬人的血肉。他在和他的妈妈争吵着什么,大概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以他摔了手机收场。我极害怕地走了出去,倚在门上,惶恐地看着他。我从来不知道,世间还会有那样野兽一样失控的陈烟。
他掏出香烟,坐在屋檐下门槛上,吹着冷风,抽着烟,望着院中落下的细雪,以手抚额,那样无助,那样绝望,那样破碎不堪,那样不知所措。
“陈烟。”我趿了拖鞋,走了过去,并排坐在他身边。他揽着我的肩膀,摸着我的脸,耳垂,冰冷的触感令人心中乱颤。他把我的头按在他大腿上,我抱着他精瘦的脚,望着那冷风中摇曳的芭蕉树。雪夹着雨,簌簌地下着。一滴泪啪地落在我脸上,我仰头,看着那张绝美的脸。他笑着,笑中带泪。擦去我脸上他的泪水,将唇上的烟取下,放进我嘴里。我取下烟轻轻咳嗽着。
陈烟解开大衣,将我严严实实地裹入怀中,氤氲的体温,淡淡的烟味儿,温暖如春。“下雪了。”我喃喃道。
我们两个腻腻歪歪地坐在门前赏雪,冷风拂动着他满头乱发。
“喜欢这里吗?”陈烟柔声问。
我点点头,深山空寂,适合夏天消暑。冬天赏雪看梅亦是雅事。
他摸摸我的头,“等回去我们也在院里种一株芭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