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惨叫的原因多半是为受惊,而非疼痛,因为他还来不及感受到痛。
青白色的冰冷指节,已探入男人腹中半寸,再用一分力气,就能将他开膛。
但另一只手——比它那手小得多,温暖得多,饱含生机——已扣住男天师的肩膀,一搭一扯,人即向后飞去。
那天师一落地,惊魂未定,骤觉腹间剧痛蔓延开来,低头一看,又是一声大叫。
他瘫软在地,抖手解开衣襟,想确认自己是否会死。
戚红药扣住那个天师后,本想救他回来 观察形势再动作,可拉开他的一瞬,妖物胸膛的嘴巴一咧,似笑非笑,从中弹射出一块灰暗的粘块般的东西,无声无息射向戚红药。
戚红药将人一把推开,自己也闪身避过,不想灰色的粘块突然在半空炸开,结成一张伞大的网,她一惊之下,身体迅速侧后卧倒,应变虽已极速,但左腿还是擦着了网边儿,一瞬便觉腿上传来巨大的牵扯力。
抬头一看,发现粘块从妖物嘴里弹出,却未脱离,而是像青蛙舌头一般牵连着舌根,她情知不好,却站不起身,只得双手紧紧扒住地面,竭力抗衡脚上传来的拉力,一时陷入僵持。
一旁那白毛天师一见此景,十分惊慌,眼睛四处踅摸,仿佛希翼能出现个逃生的洞口,可惜,并没有通路出现。
他看了看另一旁倒地的同伴,咽了口唾沫,突然抱起一块石头,冲过来猛砸灰色粘块的连接处,但这东西不知是何材质,软如蚕丝,韧如钢铁,狠力砸了几下,不见分毫破损。
他越来越觉得脱力,想到戚红药一死,可能就轮到自己了,哭丧着道:“这,这是他的天赋,没想到死了还能用——”
“他”想必就指胸口那张脸的主人了。
忽听“咯啦”一声响,戚红药右手下的石块经不住这么大力量,碎裂成屑,她身子一下又向后移了半尺,身体已是悬空,全靠左手支撑,手臂、额角青筋迸现。
她在飞速思考要不要撒手,也许可以反借这股力道攻击——
突然,缠住脚腕的碾网一阵狂抖,戚红药回不了头,但余光扫见赖晴空的动作——
她双手食、中二指,扣在胸骨锁骨之间,做了个狠力下挖的手势。
洞内爆出一声惨厉嘶鸣,戚红药脚上缠力突然消失,身子向前戗倒,手在地面一撑,旋身而起,耳听身后怪物不住嘶鸣,急回头看去——
那妖物肩膊右侧的两条手臂,跟背部、肋间的一手一脚打了起来。
左侧一条胳膊似乎在拉架。
肚脐伸出的腿正奋力去踩裤裆里那条胳膊,而后者扳住了前者两根脚趾,企图拗断。
胸口那脸上,双眼的位置成了两个黑洞,有灰褐色的粘稠液体缓缓流出,它嘶吼着,从脸部肌肉的动向来看,应该是想要抬头咬上面那脑袋一口——可惜不具备这个能力。
再见多识广的人,也要给这一幕吸引住,难以移目。
真是如魔似幻。
赖晴空见戚红药已经脱身,不由长嘘了一口气,有些脱力。
在异变陡生的一刻,她是竭力想控制妖物的躯体,但那身躯内不止一个脑子,似乎能交替控制身体,都奋力抵抗外来操纵。
其中一个胃吃了更多的药物,而另外一个胃吃得少,所受制衡就更小。
赖晴空见戚红药遇险,更加心急,发现自己无法操纵那怪物全身,干脆放弃这个打算,转而全心控制它的某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五条胳膊的其中两条而已。
然后,用这两只手,挖出了胸口那张脸上的眼睛。
——一副身体有两个脑子,可以是优势,也可以是劣势。
一条船,本就不该有两个掌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