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道走后,院中只剩柳阁老一个人的时候,沈宁折才从墙外边走进来。
柳阁老看到沈宁折,一改刚刚沉闷,笑道:“刚刚躲着做什么,这可不像你一惯的行事。”
“是薛大人在躲学生。”沈宁折替柳阁老整理着桌子。
柳阁老微愣,继而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这个子詹啊......。”
不用多想,柳阁老便知道其中缘由。
薛道做官做人都格外谨慎,绝不会放过任何立功的机会,也绝不会沾染一点麻烦。
沈宁折在朝堂上将苏国公府和皇帝党都得罪了干净,还因为置喙了陛下的皇后以及贵妃而被砸了奏折,薛道怎么可能会和这般浑身都是棱角的人交好?
尤其两人都是他的学生,为了避嫌,为了沈宁折以后惹的祸事都不连累他,当然只有远远避开。
人嘛,还是更喜欢像自己的学生。
即便是柳阁老,也不能免俗。
比起薛道,他当然更喜欢沈宁折,若是早些年,就算薛道再有才能,可他功利性太强,柳阁老也不会收他。
但因为那个永远都叫不醒的,一直装睡的先帝,柳阁老终于明白他的这条路走不通,唯有薛道这般长袖善舞,又有才干的人,才能在朝堂存活。
“他今日过来,是来劝老师的......。”
“是啊,但没劝住,想必我说给他听的,他也没放在心上。”柳阁老释然一笑。
说实在的,柳阁老清楚,今日薛道能过来提醒他,已经是感念师生之谊,提携之恩了。
“子詹身上其实有不少优点,值得你我学习,他也是个干实事的,当地上一句为国为民,尽心竭力,只是他的底色,永远是忠君大于爱民,倘若忠君和爱民相冲突,一定会选择前者。”
换句话说,薛道能永远做个好官的前提,是元德帝一辈子都能是个好皇帝。
他看重仕途,就只能逢迎皇帝。
至于陛下做的是对是错,他不会去考虑太多。
可无论是苏国公,还是柳阁老,他们都上了皇室太多当了。
尤其是柳阁老,被先帝骗地更惨,十几年才回过神来。
元德帝现在是很好。
但人会变,之前苏国公在的时候,皇帝和百姓站在一起;以后没有苏国公了,皇权膨胀,元德帝还能和百姓站在一起吗?
现在不冲突,不代表以后不冲突。
没有发生的事,谁也不敢保证。
先帝刚开始不也装了两天吗?他们这一代人,都失望够了,就说柳阁老,他依旧忠君,但对齐姓皇室......一言难尽。
不论皇帝如何,都是一个随时会变的人,毕竟流淌着的是先帝的血脉......只有朝堂制衡是亘古不变的。
“学生不能学他。”
不是学不会,而是不能。
柳阁老微愣,不知想到什么,叹息一声:“是啊,你不能学他。你若也成了薛子詹,那陛下,真要实行独治了......不论陛下会不会,有个人在旁边看着,总是好的。朝堂上不能全是沈宁折,也不能全部都是薛子詹。”
要说高明,谁也高不过苏寒柏。
走一步,算三步。
连未来二十年的朝堂格局都算到了。
沈宁折和苏寒柏是两类人,但苏寒柏还是选择了他。
本就不是为了沈宁折能继承他的衣钵,而是如今的朝堂,可以允许不是阴谋家的朝臣存活,也需要不去逢迎皇帝的人存在。
皇帝也是人,当权力达到顶峰,耳边再也没有不一样的声音,长此以往,谁能保证往后几十年,永远不会往别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