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三天前的晚上。
在欧亚大陆的另外一侧,同样有一位年轻女人,她在同样巨大华贵的庄园里,谈论着海德格尔,讲述着存在与死亡。
而在她开口的时候,也同样有很多年纪比她大上一倍的宾客,围在四周忍不住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她说这个世界,从宇宙的诞生到永恒的热寂,就是一千万亿朵昙花在一息之间同时绽放,又在一息之内,同时凋零的过程。
而人世间总是会有这一样的巧合。
一呼一息之间。
一千万亿朵昙花同时的盛开与凋零之间。
总是会有两朵相似的花,它们隔着天南地北,处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却开出了同样的花瓣,开出了相似的光泽。
伊莲娜小姐朱唇轻启时,便让宾客难以抑制的想放轻呼吸,静息凝神。
是因为她的财富,是因为她身上传承了六个世纪的两个伯爵和一个子爵的头衔,是因为她倾世的美。
她漂亮到像天使。
漂亮到有威严。
当一个天使一样“熠熠生辉”的女人在你面前说话,你怎么能不放轻呼吸,你怎么敢不静息凝神?
而顾为经从来不算多么英俊。
他不光没有安娜与生俱来的美,也没有安娜与生俱来的威严,与生俱来的雄辩,与生俱来的女王气。
但他讲起话来,却让豪哥这样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放轻呼吸,静息凝神,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每一句都准确的击中了陈生林的内心,也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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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他有和伊莲娜小姐一模一样的宁静。
顾为经的皮肤很干净,在清晨的光中,也散发着和伊莲娜小姐相似半透明似的色泽。
当然不是安娜肌肤清泉凝脂似的那种半透明。
而像是磨的很细的金粉和烤的很均匀的陶土涂抹在一起,打洒了侧照过来的阳光式样的半透明。
是莲花座上的菩萨金刚塑像被阳光照亮的半透明……一丝光,一丝金,那极浅极浅的阎浮檀金色。
宁静如神佛。
宁静的有威严。
当一个平静的像是金刚,像菩萨似的人,在你面前叙述着你的心。
即使他只有十八岁。
即使他的样子还依稀带着些孩子的稚气,或者着,他本就还是个大孩子。
可陈生林又怎么能够不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呢?
“……你可以杀了我,获得一瞬间的宣泄,在掌控人生死的陶醉中,获得片刻的满足。”
“这就像在海上漂泊的旅人把头伸向水面,大口痛饮,获得一瞬间唇齿间的湿润。然而,当你重新把头抬起来的那一刻,空虚与焦渴便会加倍加倍的涌来,喝的越多,便渴的越甚。”
顾为经说道。
“权力与杀戮从来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
“从来也不。”
“只有宗教才行么,你的意思是?小顾先生?”陈生林轻声问道。
他看着顾为经的脸。
陈生林在心中感到疑惑,宗教是不是能带给一个人这么大的改变,是不是赐予任何人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陈生林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想起芥川龙之介。
他一生中写了大量有关宗教题材的书集,探讨着关于生与死、善与恶、人性与命运。
从对方的文字中,陈生林能感受到那种永恒般存在的恐惧。
不是如刀锋挥下,像子弹一样洞穿你的恐惧。
它是隐隐的,不安的,微弱却又永远存在的恐惧,像是死亡溶在你的影子里,贴在你脖子后方的呼息。
芥川龙之介的一生,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