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也逃出来了?”陆以蘅愣神,身为太医院的常客,顾卿洵是杏林先生的得意门生自然深受皇家厚爱,公主大婚有他一席之地,谁料得这家伙也半路溜达了出来。
几人相视一笑,热情招呼着,那管外头彩旗笙歌不夜天,如今这一方天地里只想把盏话平常。
烛火摇曳、清酒小炉。
陆仲嗣这老爷们一喝酒就打开了话匣子,将魏国公府从小到大的逸闻趣事都给倒腾了出来,仿佛每个人的点滴往事都逃不出他的一双眼,说到了兴起的地方,那一旁言笑晏晏的顾卿洵还会帮衬着搭腔,没错没错,那个时候的阿蘅,就是一个小哭包。
受到半点儿的委屈、半点儿疼痛也忍不了,哭哭啼啼的嚷着要找人。
“对……”陆仲嗣乐嘻嘻拍着桌案,酒气熏天,“他偏偏谁都不找,就找你!”老大哥这会儿不服气了,指着顾卿洵嘟囔。
“她怕生的很,我啊,说不上什么体己话。”顾卿洵低眉一笑,如沐春风,陆以蘅分明最听陆婉瑜的话。
陆加姑娘的脸涨得通红,瞧瞧这几个大男人整日就知道闲话自己的糗事,索性也遮掩着将手中举棋不定的酒一饮而尽,不小心呛到了喉头咳个半死。
陆仲嗣哈哈大笑,顾卿洵手忙脚乱的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顺气。
“可不是嘛,还有一回,她瞧着人家放纸鸢就非要上树去抓小麻雀,搬着凳子踩着梯子还够不着,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陆仲嗣回想着往事,伸手抓起陆以蘅的胳膊掀开衣袖撩上了臂弯,“瞧瞧,就是这个疤,摔的。”陆以蘅手肘上有一个坑洼的错杂陈年小伤疤,是当年被树枝刺伤,“哪能想到现在这丫头上蹿下跳、飞檐走壁的!”陆仲嗣打了个酒嗝儿拍拍胸脯,手却一僵——
无他,只因老大哥看到那姑娘的臂弯上还有不少伤口,皆是陆以蘅来到盛京城后留下的,是啊,她曾经柔弱无疑、病症缠身,全家如同保护着一颗小小的珍珠生怕她受了半点儿委屈,可如今呢,她在陆家倾颓之际站起身想要力挽狂澜,却在这条荆棘丛生的路上,遍体鳞伤。
忍受千般苦,冲破万重山。
陆仲嗣的声音哽住了,心底里有一种浓稠的化不开的难受慢慢淹过心口。
顾卿洵瞧出了他的尴尬,忙伸手敬男人一杯酒,相对无言不如把酒为快,他搁置下小盏磕了花生:“这几日进宫听太医院里嘴碎的小太监们说,天子有意待你复职便派你前去泗水,监修监督河防工程,”男人支着指尖想了想,“泗水的提防每一年都是工部的中头戏,下游的河防不是最麻烦的,今年,难得是群山之中上游筑坝。”
“什么?泗水?阿蘅你、你又要离京了?”陆仲嗣闻言惊的跳脚,酒意让脑中一花险些栽倒在地。
陆以蘅搀了他一手:“大哥可别慌呢。”她笑道。
陆仲嗣摇摇头,他——呵,他经历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曾虎落平阳,也曾平步青云,还被人扣过帽子冤过案,如今宠辱不惊还有什么可以坏了陆仲嗣这心如止水。
人生大起大落,道了这般地步,也是极致。
“我那是担心你……”老大哥愁眉苦脸的,“朝廷里突然派你去管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也听说了,工部每年都在下旨都在拨款,去年、去年那不还被冲垮了堤坝,砍了两个脑袋,罢了三个官,这、这就是个烫手山芋!”再说了,人一旦去了外省,这朝廷里给你作出什么幺蛾子来就都管不着了,出了盛京那底下的勾当就算一人一抔土也能把你给埋了。
陆仲嗣深有体会,陆以蘅亦感触颇深,这次剿匪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
“陆少爷也别如此悲观,”顾卿洵替他开释,“我去年途径泗水,改观不少。”
“顾先生方才说,上游筑坝是怎么回事?”陆以蘅对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