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拧他胳膊,什么时候了还拿这种官腔来磕碜她:“再多嘴就罚你随蒋大人一并下山‘享福’去,喏,先将衣裳拿去换了。”大夫可别自个儿先病倒。
“遵命。”顾卿洵朗笑身影已消失在雨帘之中。
这个小屯百人拥拥挤挤的堆在一块儿,有人生病、有人受伤,一入雨季连物资药材都不方便运送上山,为了工程的顺利赶工,督工们不会花人力物力将伤者送下山去医治,索性就隔了个小茅屋,将人丢在那等死罢了。
顾卿洵见了连连摇头,有些伤口并不严重却因为没有及时的治疗而导致溃烂,连日雨水有不少人冒雨赶工得了风寒,他这大夫一出马就颇得劳工们的感激。
这不,听说知府大人来了屯里,不光知府,还有朝廷里的“小钦差”,就是那个在坝上救了人的小姑娘。
劳夫们不敢置信,整个小屯的雨声都带着嘈杂的私语。
天入夜幕,顾卿洵没有回堂屋,想来还在忙着看护病人,那家伙是医者父母心夜市一条奔波劳碌的命。
陆以蘅就着昏黄烛光,雨水噼里啪啦充斥耳膜没有任何减弱的趋势,她绕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不知在想什么,小屋正中央还留有一摊水渍,是方才晚饭后那个被她所救的劳工特地来感谢而跪在地上半晌未起。
如果没有陆姑娘,他今天可能就一命呜呼,也许就和前几日那个落水的劳工一样下场,就值二十两的赔偿银子。
劳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陆以蘅几分感慨,这点银子搁在盛京城里就是富家子弟打赏个花娘都不够,却能在这里买他们一条命。
咚咚咚,木门好似被风吹出了敲打声,陆以蘅怔神,咚咚咚,这才发现确是有人在敲门。
“进来。”她落座案后。
来人探头探脑地,是那个督工吕连兴,男人瞧见光影底下的陆以蘅忍不住怔愣,早先大雨淋了浑身他都没有仔细瞧清楚,如今换了蒋知府送来的轻衫花裙,长发被悉心打理垂顺在耳后,这姑娘倒是有些娇俏动人——像极了那些名门闺秀的大小姐,可偏偏做的是男人们的活儿。
吕连兴跪下磕了个头才爬起身:“小的,小的来给陆小姐送茶水。”他手中的确提了一壶热茶,吊着手腕沉甸甸地,“知府大人说,务必要来请罪。”他今天冒犯了小钦差,罪该万死,男人战战兢兢的哆嗦着仿佛在面对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
“不知者无罪。”陆以蘅随口挑眉,她现在没有心情来治罪这些个狐假虎威的混账东西,毕竟山上的调度还要靠这些人才得以进行。
吕督工点头哈腰的就凑到了小姑娘的身边,好似有一种清澈的熏香突的萦绕在鼻息,他低眉一瞟,瞧见桌案上的纸张上写满了字,吕连兴下意识想多瞧两眼,陆以蘅已取了一旁的油灯压住纸张一角。
她在刻意警告。
吕连兴忙将视线移开,抬手晃了晃茶壶就将案上倒叩的干净茶盏翻过来,手腕却突被陆以蘅截住了。
她不着痕迹的将吕督工的茶壶推开:“与其在我这儿‘献殷勤’不如将茶水送给那些劳夫,你该体恤的是百姓的劳苦功高,而不是担心着自己脑袋会不会掉。”她意有所指。
吕连兴眼角微微一抽却掩饰的极好,忙点头称是将茶壶收了回去退至一旁:“山里雨季一到恐连降大雨,不适合陆小姐久留,知府大人想请您一同下山回府衙从长计议。”瞧瞧山上,危险的很,就连泗水当地的官员都极少上山,您一个小钦差何必演什么“吃苦耐劳、与民同忧”的戏码。
“知府大人事务繁忙,的确不能在山上久留。”泗水的父母官手里要处理的事情比上山来督造什么堤坝可重要的多,陆以蘅深以为然,“还请蒋大人明儿个赶早回府便是。”
她半个字没提自己。
吕连兴错愕张口:“您,您不打算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