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任府哭声恸天,新君命内务府好生安排厚葬任安,他甚至还亲自到场落了一滴眼泪,人们都说,那定是位心系家国、体恤旧臣的好皇帝。
陆以蘅冷笑。
明琛从来将野心掩饰的很好,差一点,陆以蘅都要成为了他手中的棋子,而任安,一辈子的东宫党,为了太子殿下任劳任怨却落的这般下场。
可悲可叹。
老头子再不放聪明些,脑袋怕是保不住了——凤明邪早就道了他的结局,任安权倾朝野时皱一皱眉、跺一跺脚也能撼动九五之尊的意愿,可在江山社稷、是非大道面前,他做不得半分的让步,也许——他已经猜到自己直言不讳的下场,皇家的丑闻不能让天下知,但——他无法不闻不问。
任宰辅做好了死的准备,就这样将每日必经的道路走了一遍又一遍,坦然对峙新君。
陆以蘅仰首一叹,就在她马不停蹄赶来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诸多不如愿的事,盛京城的冷暖自知越来越令她觉得刺骨寒凉。
而榆阳侯可不像是来贺新皇与皇后的,倒像是专程来镇压的。
任安死后,明琛急将六部换人以便培植自己的亲信,一切都快的出人意料也顺理成章。
唯一意外的,大概就是域氏的和亲大队,晚至盛京足有大半个月,听说那娇贵公主一入大晏就水土不服,吐了三日不说更是大病一场,吓的护送大军在边城驻了七八日才星月兼程的往盛京赶。
这是久居京城的老百姓第一次见到浩浩荡荡热闹非凡的景象,和亲大队带着异域风情载歌载舞而来,不管男女每个人的腰身都系着五彩丝带,一跃身一翻滚就像是穿梭游动的尾鱼,男人们带着色彩斑斓的鬼面具,头上插了两尾孔雀羽,身上绑缚的金丝铜片叮叮当当在整个盛京回荡,女人们轻纱覆面不以真面目视人,可陪嫁送亲宫娥们玲珑曼妙的身姿早已刻进大晏百姓的眼中。
大街小巷水泄不通。
凤明邪说的没有错,若要潜入盛京混在这送亲大军中最是容易,陆以蘅面上覆着轻纱,身上裹着随处可捡的五彩绸带,只要跟着大队亦步亦趋就没有人会怀疑你是不是通缉要犯。
魏国公府依旧被封,她自然不能去,而顾卿洵身陷牢狱,药庐也是重兵把守处,她所认得的的人不是衙门就是朝臣,谁也招惹不得,小姑娘眼珠子转转钻入了深巷。
巷里不管白天黑夜都热闹喧嚣,为什么?
赌徒、酒徒、花间客。
醉醺醺的男人走过身边带着一股子酒气,夜风撩起的轻纱遮掩着容貌带着二三香粉春意似引起了那人的好奇,陆以蘅的手腕“啪”就被酒徒拽住使劲一拽,把她当花娘般往怀里带去,嘴里口齿不清楠楠叫嚷着莺莺燕燕的名字。
令人作恶。
陆以蘅的手肘不出意外直挺挺砸到了酒徒的胸膛,劲力顿让那神志不清的男人连呼喊都没出,跪地呕出了三罐子酒水连站也站不起来。
“啧啧啧,能在这八街六巷这么手下不留情的,怕是遇上老朋友了。”巷尾站着的几道人影中传来熟悉的讪笑,干瘪小老头儿打着扇子轻轻摇晃,示意身边小喽啰赶紧将那地上满口白沫不长眼酒徒给抬走,省的,咱们陆将军再来一拳,得,小命不保。
惹谁不好,惹这小刺猬。
六疤指其实是很诧异的,陆以蘅离京几个月了,他从未想过那姑娘竟又大着胆子跑回盛京城来——不,即便是要回来,也绝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老头子将陆以蘅迎进了自个儿的居所,他喜欢叫这个地方“老鼠窝”,这是陆以蘅第一次踏进他的堂口,瞧瞧,六爷的模样就是贼眉鼠眼的,一手黑钱,一手黑权,你以为老鼠窝里“暗无天日”却不想比之金碧辉煌不输当年的阅华斋,陆以蘅还真有些叹为观止,没想到,糟老头子挺会享受。
六疤指挥挥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