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下意识掀开半缕帷幔:“这是……任大人府邸的巷口?”马车缓缓行过,可见巷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再过半个月,宰辅大人就要六十大寿了,光是筹备就花了不少时间。”腾屋子、备酒水,这可算是盛京的喜事之一,就连近日天子都在朝堂上都嘱咐着任安,这次的寿诞一定要好好的办,大大的办,凤明邪撩起窗花,漫不经心。
“那岂非朝廷要员,王侯公卿都免不了要走一趟。”陆以蘅看着大红灯笼沉吟。
“何止,一品至三品的诰命夫人都需上门道贺,任府女眷不少,皆可趁此机会寒暄近交。”他话中有话。
陆以蘅的眼珠转了转,马车踢踏踢踏的溜过三道巷口就停下了,正是魏国公府正门,冷冷清清,唯剩灯火余光微弱。
陆以蘅跃下马车,裙摆曳地扫过残花落叶,就看到月色将男人的脸庞隐匿清冷,窗口金丝银花都成了他眸中剪影。
“告老还乡的连大人的确对在任百官了若指掌,陆以蘅,本王很好奇那样一个金银不能利诱、生死不能威逼的糟老头子,你是怎么叫他口吐真言的。”凤明邪拂袖倚在轩窗,袖袍上的五彩雀羽落出了马车迎着夜风被月光浸透,笑起来时毫无正经之态,连大人人称“八百疏”,但凡通过吏部文阁晋升的官员哪个不在他的肚子里装着,盛京城中可没有什么洁身自好、光明正大的人。
陆以蘅的脚步就顿住了,很显然,凤明邪对她的行踪和意图早已有了摸底,小丫头不慌不忙转过身。
“小王爷,我魏国公府是虎落平阳的罪门,攀不上云巅高枝,无德无能,也无权无势,只盼着精忠报国,效劳大晏。”她答非所问,反倒是自我剖析的直白赤裸,所有的心照不宣到了她口中皆削去了委婉妥协。
俗话说的好,言语只可三分满,绝不能有七分厌,毕竟,将来抬头好相见——可陆以蘅好像不懂,不,不是不懂,她压根讥拧不屑,连敷衍都省了。
“那糟老头子有两个儿子在患安城为官,患安地处西北全靠四座驿站往来互通,你在八个月前特地跑了一趟,”凤明邪不计较陆以蘅表露的恶意,这两个人倒是自说自话起来,他是在告诉那姑娘,一举一动都不会逃出有心之人的眼睛,“本王喜欢韫匵藏珠爱移花接木之人。”
他那是在变着法子夸赞她。
“可臣女,不喜欢明目张胆还惹是生非的人。”陆以蘅蹙眉,捧杀不敢当,她索性不给这自以为是的家伙任何接话的机会,“多谢小王爷相送。”她扭头拍了拍裙袍,身影就匿入了桃梨丛生的侧门。
这意思,可就是明摆着的,宁不与其为伍,或者说,王侯公卿都碍了她的路。
凤明邪眼眸微阖,不气不恼躺回了锦绣簇拥里,指尖敲了敲案上的棋盘,六幺忙不迭叼着碎裂的玉子一枚一枚的捡回。
马车咕噜咕噜前进。
“有什么想法?”男人奖赏似的在猫儿脖子里轻挠,话却是说给马车外一直跟着的人听的。
东亭,自打凤明邪出了阅华斋,就寸步不离的跟着。
“多加一条不知好歹。”陆以蘅对凤明邪的任何善意恶念,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视若无睹,东亭对她的印象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改观。
男人点点头:“她不想成为待宰的牛羊,更不想成为刀子。”可盛京城中,究竟,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他轻轻点着怀中狸奴的鼻尖,六幺很会揣摩自个儿主子的心情,挨着脑袋久往凤明邪怀里钻,直惹得那男人身心愉悦,只是马车外那形影相随的东亭反而话语吞咽不定起来。
“岳池又在你耳边吹的什么风了?”凤明邪显然对自己身边几个人知根知底,让东亭这么犹豫不决的,也只有那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东亭这叹了口气,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