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的后槽牙磨得直响,他来来回回踱着脚像热锅上的蚂蚁,所以——这卓远从来选择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独善其身者?
“若惧流言蜚语,岂是为国为民为官之道!”他怒喝,邱廉曾多年在任安门下听取教诲,深谙大道是非。
“为官之道?在偏隅地区做官,没有忠孝节悌义。”卓老头子抿了抿唇角,“有句话叫做‘养匪自重’你们把贼人杀个干净,那还要两省那么多的官员、兵营、王侯将相做什么。”一旦吏治清明,朝廷就不会拨款、不会救助,随之而来苛捐杂税都要一统上奏,那还怎么捞银子?
别说两省巴不得贼患不除,周遭连带的省衙怕都不会施予援手,也就这几个热血澎湃的家伙,冲着骨子里的义愤填膺,非要叫上天知道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还不够格。
不够。
苏一粥看着卓越了然已不做反抗的神色突得冷笑,笑声里终是落下了深秋的苍凉萧瑟,他缓缓往后踉跄,身形多了颓然无奈:“所以呢,低眉顺首、同流合污?”这世道,在莫何顺宁,没有因果。
卓远想了想,他突然抬手指着那四方大牢中唯一的木窗:“小将军,您瞧瞧外头。”
外头。
深秋入夜,萧索又寒凉,除了月光一缕缕如同鬼魅的缩影,连半寸火光的温暖也汲取不到,好像四方天地之下,所有的热情都被碾了个粉碎,什么剿匪、什么报仇、什么道义,出征前的热血昂扬、慷慨陈词到了如今垂首四顾,竟无一人相伴。
死的死,伤的伤,困兽之斗、身陷囹圄。
怅然骤升令苏一粥顿失所有的力气和妄想,他红着眼睛扭过头去却已不见了卓远的身影,牢房里,唯独自己和邱廉短促的呼吸,好像——垂死挣扎。
“糟老头子——你给小爷回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嘶哑怒喝传遍了整个乐逾府衙。
这几番周转下来度日如年,可想而知在雾鸣峰下,粮草不足又无药品相助,被围困城寨中的兵卒个个皆是九死一生。
深秋夜凛,露水都带着刺骨冰寒。
雾鸣峰上一片寂寂。
自打那日周叶带着黑火药和几十人小队破出重围后,贼人们的确是退了数里,可一入夜远远望去,那如星火闪烁的篝营就如同一条封锁线,自东往西将整个城寨牢牢包围起来。
寨中粮食短缺,不少兵卒因为伤口感染虚弱无力,眼见着回天乏术,陆以蘅曾盘点过寨中寻找出的口粮,约莫维持半个月,想来定是那白衣书生设下的阴毒伎俩,给你们半寸希望再硬生生毁去,磨灭你们所有的热血和昂扬斗志,再愤恨的仇都会在时间和疼痛中消弭,半个月就能让凶兽变成病猫,迟早,一盘散沙。
而退避三尺的那些贼寇,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悄悄的窥伺着,可隔三差五的,便会突然鸣金起鼓、吆声大喝着如同发动攻势,转而又嬉笑怒骂、装腔作势,这几番下来紧绷着神经惹的整个城寨中的小兵卒更似惊弓之鸟,仓皇不安。
疲乏、伤痛、饥饿,足以令人崩溃。
尤其是这半个月下来无人问津,苏一粥、邱廉,他们去哪里去,那突破了重围的周叶,究竟有没有寻到人,又或者——
“苏小将军,他们、他们是不是忘记还有咱们了?!”每日的惊恐中都不免听到诸多荒诞揣测。
“会不会……会不会他们也降了贼人?!”却留下雾鸣峰里这些残兵做着抵死顽抗,其实,不过是一群被耍的猴子,没有人会对你的牺牲歌功颂德。
每个人的脑海无数遍的自问着疑惑和猜忌。
如果——如果其他的人都贪生怕死,那么他们这些人还守着一座雾鸣峰,还守着自己的矢志不渝,做什么?
有何种意义。
“住口。”陆以蘅冷眼抓过那瑟瑟发抖的小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