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眨眨眼。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被困城寨半月之久定不甘心就此颓靡而要选择反扑机会,苏一粥和邱廉的消息久传不回你定然要做最坏的打算,剿匪大军许已兵败如山倒,没有人能够请得救兵助你们一臂之力,既如此倒不如激得一腔热血慷慨与贼人,殊死一搏,天狗食月就是最好时机。”凤明邪怎会盘算不出那点小心思,陆以蘅所能算计的天文地理,小王爷一样了若指掌,那姑娘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南屏山中要学会听风、观星、夜闻雨——他指着如今已然淡去的月色,东方天际出现微弱曙光,陆以蘅在山中这半个来月不就是为了掐算天时地利人和吗,“阿蘅,本王可是等了你半宿,才见有所动静。”
他们,都在伺机而待。
陆以蘅心头“咯噔”,着实是愣着了,好似自己每一句不经意的话都叫人妥帖铭记,眼前这家伙对自己笃定的信任和了解远胜于她所料,陆以蘅轻轻倒抽口气,这种感觉叫人局促却不觉得生厌。
凤明邪探究的神色撞进陆以蘅的眼瞳,她忙转过身闪躲避去:“我让人,挖了山里的老坟。”
“聪明。”男人挺直脊背了然赞道。
陆以蘅趁着月黑风高派遣不少熟悉山路地形的兵卒探贼人营地也同样将半山的乱葬老坟都给刨了,坟中还未腐化的骨头带有密封的磷,只要削断了骨头遇到空气就能引燃,也就是所谓的“鬼火”。
所以在城寨的行动前,她曾告慰这些腐骨的在天之灵——后辈小生们无理,乞望先人误怪。
“那乱坟岗下不少是以前被贼人们掠夺杀害的过往客商埋骨之处,先人鬼火引路,恰助我等破贼营。”小姑娘字句坚毅铿锵,早就提前埋好的黑火药和故弄玄虚的幽冥火不过是为了让贼人们惊慌失措不明就里,误断诸营互相援救的时机,而陆以蘅——就要带着这八百余人,与他们杀个酣畅淋漓!
她说到此处还忍不住捏了拳愤愤不平。
凤明邪将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的确,他带着嵇阴的精兵埋伏在山腰处就为了等陆以蘅的一声令下,可没料到等来的竟是突如其来的火药炸响,两山之间左右开弓出了凤明邪的意料,直到——直到他急驰上山看到那个火光遍地中正满身是血、倒提长峰的小姑娘。
三处火营五百余人,我陆以蘅,且做阎王,收下了。
她分明筋疲力尽却迸发出从骨子里不屈又不甘的愤懑怨仇,挥剑砍伐从无犹豫,溅起的血渍划过那双看起来疏漠又凉薄的眼睛,刀山火海之间,反而从容的好像是一方战场的主宰。
他们都在叫嚣、逃窜,而她,不动如山。
如果注定今夜要有一场恶战,那么,就让陆以蘅来作下一篇终章,不要想着乞求,不要期待苟活,身体的每一分力量都是让对面溃不成军的理由——
“小阎王。”凤明邪咀嚼着这三个字眼,是飒然,是决绝,是陆以蘅不想却不得不成为的模样。
经此一战,大概这个名号,会传遍盛京城。
可偏——沾染了身不由己、穷途末路的凄凉。
凤明邪难得轻叹口气,陆以蘅这姑娘临危不乱、随机应变,行的是出人意料,谋的是神机妙术,端上一腔热忱铮铮铁骨,宁逆天折寿也不愿苟且度日。
男人的唇角微微有些不着痕迹的弧度,像是,赞笑了起来。
转而一抬手就搭上陆以蘅的肩头,趁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狠狠一扣,陆以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肩胛骨上随之而来的钝痛叫她脸色霎然惨白连个闷哼都囫囵不出唇角,那是她一直没有好的伤口,猛虎的利爪刺破了轻甲在肩膀留下窟窿眼的伤痕,被围困城寨的半个来月里因为缺少换洗的药物和纱布,只能做简单的处理,每每结起的浅痂不断撕裂,如今徒然遭压痛麻交织,陆以蘅就跟吃了黄连一样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