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没有愤怒,这场雪不知何时大了起来,一片片覆盖在尸体华美的衣衫上,她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匕首刺入了一半,热血浸透了囚服,她压根不觉得疼,一摸,满手殷红。
鲜血淋漓,彻心彻骨。
“嗤”,她就这么呆愣愣的将匕首从自己的身体中拔了出来,有一股热流排山倒海的往这空洞处涌去,“哐当”,匕首掉在地上,天旋地转满目素缟。
她再也无法支撑精神与身体的创痛,噗通,跌进了那五彩雀羽的怀中。
“好狠的心。”凤明邪皱眉,心底数分心悸,姓陆的杀了程敏也没想自个儿要活命,她拔出了刀子现在根本止不住血,她将陆家的一切咎由自取归根于自己——她才是陆家最大的恶人、罪人。
凤明邪一把将人抱起,街角处已有系着银铃的宝马香车如同听闻号令般疾驰而来,陆以蘅身心重创、油尽灯枯,再不救治怕真要一命呜呼。
“小王爷——这是刑场,陆以蘅本就是死囚,您擅自带她离开就是擅劫法场!”罗诏心急火燎的拦下凤明邪,“圣上既然下了旨,不管陆以蘅是生是死都只能留在东市口!苏一粥,拦下小王爷!”
可是苏一粥迟疑了,他看着奄奄一息血流不止的小姑娘,竟无法上前。
“苏一粥,你也疯魔了吗,”罗诏深觉这些个和陆以蘅打过交道的人都被蛊惑了不成,“今天陆以蘅若是活着走出东市口,陛下怪罪下来,在场数百官兵就能免去罪责吗?!”
“小王爷,请您不要为难下官!”罗诏恭恭敬敬朝着凤明邪行礼。
凤明邪眉眼低垂:“罗诏,你怕死吗?”他突然道。
罗大人看着满地的狼藉尸首、兵荒马乱,有刺客的,有兵卒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发生那么多的乱事:“怕,”罗大人实话实说跪身朝着凤明邪狠狠叩首,然后抹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膝上的雪尘,他挺胸昂首,“但是下官今日是奉命监斩,如果王爷执意要违抗君令带走这个死囚,那么,就先从我罗诏的尸体上跨过去!”罗大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摘下了官帽朝地上一掷,他的鼻子冻得通红,眼睛里落进雪花不停的眨着却站得直挺挺。
让苏一粥都肃然起敬。
罗诏虽然胆小怕事,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在数百人的面前,还强迫着自己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理寺司正,苏一粥佩服。
是条汉子。
凤明邪看了看怀里失去血色几乎没有呼吸的陆以蘅:“罗大人,本王不会为难你。”他说着指尖落出一段红绳,绳下挂着一枚足有男人半个手掌那么大的玉牌。
罗诏没有看明白,可赶来的石海大将军却整个人愣住了,他双目一瞪“噗通”先跪了下去:“天潢玉牒,太祖的天潢玉牒!”
天潢玉牒。
这四个字一出口,罗诏双腿发软瘫在了刑台上,伸手连忙将还站在一边不明情况的苏一粥给一并扯跪了下来。
“见天潢玉牒如见太祖亲临,万岁万岁万万岁!”石将军的脑袋咚的磕在台上,顿,满场的官兵狱卒都震慑般的俯首跪叩。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漾过山海漫上盛京皇城。
“一命偿一命。”凤明邪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好像再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转身的刹那,玉牒被他毫不留情的掷在地上,金帛玉碎、四分五裂。
罗诏惊恐的连气都不敢喘。
直到小王爷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白雪中,刑场上下却无人敢吱个声,就仿佛那天潢玉牒所代表的帝王就站在这刑场之上,给予的威压叫人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太祖亲临。
苏一粥是个年轻人,并不懂这代表了什么,他只觉得奇怪,怎么所有人都对一块小小的玉牒这般敬畏。
石大将军这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