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人自醉。”
“信你才叫见了鬼。”袁权哭笑不得,心里却甜滋滋的,眉宇间的愁云不翼而飞。“既然有王可做,还带什么兵,他也没那本事,就让他做点轻闲的事吧。”
“你挑一个。”
袁权托着腮想了一会。“政务堂如何?他书读得还可以,最近跟着姑父他们整理官制,做些杂务,也算是帮了些忙。”
孙策很满意。只要不涉及到袁衡的正妻之位,袁权还是那个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的大姊姊。“那就让他跟着姑父历练几年,将来外放做个太守。”孙策忽然心中一动。“你在太湖时,是不是常去姑父那儿?”
“当然。姑父离家万里,德祖又不在身边……”
孙策抬起手,打断了袁权,眼角带笑。“姊姊,我不是说你不该去,只是你那位姑母可是个见过世面的狠角色。她生在袁家,嫁到杨家,那份富贵气可是与生俱来,天下有几个人能入她的眼?我看到她都有些不自在,阿楚她们想必也不例外。”
袁权愣了片刻,想起黄月英和冯宛的眼神,如梦初醒。“我疏忽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这就叫灯下黑。”孙策意味深长地说道。“人都有自己的思维盲点,你我都不例外。”
太湖,大雷山栈桥。
小船缓缓靠岸,摇船的渔夫跳上岸,拽着缆绳,固定好船。在岸边等候的袁耀毋须吩咐,抢上前去,扶着赵岐的手臂。“赵公小心,太湖雾气大,地上有些湿滑。”
赵岐上下打量了袁耀两眼。“你是公路之子?长这么高了?”
“赵公记性真好。小子袁耀,字伯阳,在洛阳时曾面受赵岐教诲。”袁耀面带微笑,扶着赵岐上了岸。杨彪和黄琬赶了过来,向赵岐躬身施礼。赵岐在岸上站稳,扶着袁耀的手臂,定了定神。九十岁的人了,毕竟不如年轻时,坐了一会儿船就有点晕。
“赵公,一路上风景如何?”黄琬笑眯眯地问道。
“且喜且忧。”赵岐叹了一口气。在陆康的陪同下,他由秣陵经湖熟、句容、曲阿,一路走一路看,用了七八天时间才到吴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到的这一切让他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眼前这一切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盛世前兆,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育。担心的是民心所向,江东之人眼里已经没有朝廷,或者说他们已经把孙策当成了朝廷。
“几分喜,几分忧?”黄琬追问道。
赵岐瞅瞅黄琬。“公琰希望是几分?”
黄琬大笑,伸手相邀,陪着赵岐向前走,五十多岁的他在赵岐面前像个顽皮的孩子。“赵公用一生心血注《孟子》,践行孟子之道,你的大作尚未竟稿时我就拜读过,如今印行天下,更是置诸案头,朝夕揣摩,窃以为赵公不愧是党人中坚,所注的每一字都是为我党人发声。”
赵岐苦笑。“这么说来,公琰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枉此生了?”
黄琬微微一笑。“赵公,我党人前仆后继,死不旋踵,岂是为了自己的一生?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郤,忽然而已。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太平,这才我感到庆幸的事。”
“公琰觉得太平可期,我却担心只是水中之月,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黄琬回头看看赵岐。“赵公,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期颐之前,天下太平。”
赵岐沉默不语,随着黄琬、杨彪向前走。他们经过长长的栈桥,踏上山坡,在小径间缓缓而行。吴郡的春天来得早,山上的树叶已经泛了绿,一朵朵、一丛丛的小花在树林间绽放,大雷山披上了春装,阳光普照,温暖明亮。树影如烟,在阳光中浮动着淡淡地雾气,漫步在山道之上,仿佛在画卷中穿行。
来到杨彪住的小院前,赵岐停住了脚步,转身远望。